孔,覺得有幾分熟悉,似乎以前在府上或者田獵時見過,大概是哪位曹氏或夏侯氏的親随吧——隻是不知他怎麼會跑來袁紹營裡。
史阿問:“怎麼處置?”曹丕有些為難,他有心把這家夥一劍捅死,永絕後患,可又怕會有什麼牽扯。
正猶豫間,遠處一陣馬蹄聲傳來,一個身材高大的将領驅馬跑過來。
這人耳大如扇,鼻若懸膽,正是淳于瓊。
淳于瓊聽到鄧展潛逃的消息以後,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尋找目擊者。
很快就有一位士兵前來舉報,說一個行迹可疑的騎手向他問路,然後朝着郭監軍的營地去了。
淳于瓊一聽,立刻騎馬趕過來,正看到曹丕刺中鄧展的肩膀。
“你們好大的狗膽!敢動我的人!”淳于瓊怒不可遏,眼前這兩個人他都不認識,想來是哪處營頭的低級軍校,所以說話一點也不客氣。
“你的人,可是要試圖刺殺我。
”曹丕不甘示弱地擡起頭。
他不認識淳于瓊,但從甲胄就知道是個大将,有他在場,鄧展無論如何是殺不掉了,隻能先栽贓再說。
“鬼扯!他才來不久,跟你一個小娃娃能有什麼仇怨……”說到這裡,淳于瓊忽然停頓了一下,摸了摸鼻子,露出一副詭秘笑容:“難道說,你們原來就認識?”
曹丕心裡一突,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時鄧展咳嗽一聲,掙紮着要從地上爬起來。
曹丕眼明手快,圍着鄧展緩緩走了七步,突然大喝:“我費了千辛萬苦避入袁營,不讓仇人知道底細!你又何必窮追不舍?”
鄧展聽到這幾句話,眼光一閃。
淳于瓊在馬上奇道:“我說老鄧,你真的認識這娃娃?”曹丕搶先冷笑道:“我乃扶風魏氏子弟,名叫魏文。
我兄長唯恐我奪其位子,買通了這人三番五次害我,豈會不認識?”他倉促間用七步時間編出來一段兄弟相争的故事,也算是捷才了。
鄧展立刻心領神會,立刻接口叫道:“魏文!若不是我身陷袁營不得自由,定要去殺你不可!”
兩人對喊了幾句,俱是微微點頭,算是把對方的處境差不多摸清楚了。
曹丕暗自松了一口氣,看來這鄧展不是叛變,而是出于某種緣由被帶進袁紹軍營,現在自己至少不會有暴露的危險。
聽着兩個人的對談,淳于瓊卻呆在原地,捏着馬鞭,恍然失神。
魏文這個名字,讓他回想起來,在董承死前,在渡口留下的二字血書,是他在最後時刻試圖傳達出來的重要訊息。
這兩個字隻有淳于瓊知道,從來沒跟任何人提起過。
那兩個字,乃是“魏蚊”。
一個隻有齊魯人——準确地說,是隻有琅琊人才知道的詞。
“巧合嗎?”淳于瓊心想。
許都,皇城。
皇城已被修葺一新,被大火焚盡的宮殿也被重建。
尚書令荀彧手持文卷,慢慢踱着步子走進禁中。
冷壽光一早恭候在那裡,看到荀彧來了,恭敬地推開寝殿的殿門,請他進去,同時口中喊道:“尚書令荀彧觐見。
”
荀彧和冷壽光對視一眼,都是淡淡的苦笑。
他們都知道,天子如今不在這裡,這些虛文無非是給外頭人看的,雖然滑稽,卻不能省略。
皇帝在官渡禦駕親征,這事若是捅出去,一定會天下大亂。
現在許都對外給出的說辭,是皇帝又染重病,隻得在深宮調養。
皇帝一向體弱多病,去年冬天差點病死,所以沒人懷疑其中有問題。
更何況,荀彧荀令君每三天就會去探視一次,是唯一被允許觐見的外臣。
他說一切正常,那就更沒人多嘴了。
這段時間,許都特别平靜。
滿寵走後,徐幹蕭規曹随,繼續按老法子經營許都衛,滴水不漏。
而雒陽那班臣子,除了偶爾上書要求拜見天子以外,也沒什麼特别的動靜——董承已死,楊彪蟄伏,剩下的硬骨頭不多了。
最讓荀彧感到意外的是,孔融這個大刺頭居然格外老實。
若換了平時,他隻要三日未見天子,一定會把整個尚書台鬧得雞犬不甯。
可開春以來,這位少府大人一反常态地低調,不僅上書次數變少,連出格言論也不多了,平時隻跟司徒趙溫等人互相走動,許都衛都查不出可疑之處。
仔細算下來,孔融的異常舉動,恰好是在議郎趙彥被殺之後。
荀彧對趙彥做過調查,認為那隻是一次董承餘黨的個人義舉罷了。
郭嘉對這個結論并不贊同,不過他要前往官渡,便沒有徹查。
“雖然還有些隐患,但有荀令君在,沒問題的。
”郭嘉臨走時說。
荀彧對此隻能苦笑。
他知道為何郭嘉如此幹脆地撒手不管,因為趙彥的好朋友陳群非常憤怒,一口咬定是郭嘉陷害忠良,官司一直打到了曹操那裡。
郭嘉索性把爛攤子交給荀彧來收拾,自己揚長而去。
趙彥之死的震動還不止是在許都,它被有心人渲染成了一起政治迫害事件,和楊彪被拷掠的事提升到同一高度,甚至被寫入了袁紹的檄文中去,這在士人之中造成了波動。
更有人把這說成是古文派對今文派的一次挑釁,一個與世無争的今文士子,在古文派當權的城市裡慘遭殺害,這是要用刀匕來毀滅經學。
荀彧在許都禁止了這些流言的蔓延,但許都之外就無能為力了。
他努力搖搖頭,把這些思緒都努力趕出腦海。
與在前線鏖戰的曹公相比,這些都是小事。
如何把足夠的兵員和補給送上前線,才是最重要的。
他深吸一口氣,踏進寝殿。
在他面前,伏壽穿着全套宮裝,跪坐在坐榻之上,光彩照人,隻是眉宇間有幾分寂寞。
荀彧伏在地上,執君臣之禮,伏壽揮揮寬袖,第一句便開口問道:“陛下可還安好?”
這是他們每次見面,伏壽必問的第一句話。
荀彧垂首道:“最新得到的消息,陛下已抵達白馬城。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幾日他們已進入袁營了。
”
伏壽微微側頭,身子前傾,唇邊挑起一絲耐人尋味的弧線:“荀令君是在擔心陛下?”
荀彧歎了口氣:“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陛下此舉,臣終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