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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繡衣使者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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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村子裡靜悄悄的,幾乎沒有任何聲音。

    說幾乎,是因為劉平在行進過程中聽到幾聲輕微的铿锵聲,這是弩機上膛的聲音。

     “這裡就是東山?”劉平眯起眼睛問道。

    許下靖安,河北東山,這是中原最有名也最隐秘的二府,分别代表了曹操與袁紹在暗處的力量。

    靖安的威名,劉平通過許都衛略知一二;而這個東山,今日才得以見到它的真面目。

     “這裡隻是個臨時據點罷了。

    随戰局不同,東山的位置随時在變。

    蜚先生身在之處,即是東山。

    ”公則解釋說。

    劉平表示理解,如果耳目不盡量靠近一線,及時掌握情況,那它就毫無意義。

     幾名身披鎖甲的守衛不知從何處閃身出來。

    他們明顯認識公則,但仍對這三個人一絲不苟地對口令、搜身,把他們當成危險的刺客來對待。

    劉平甚至懷疑,他們與公則對口令的語言都暗藏玄機——如果公則是被人挾持而來,那麼他就能不動聲色地發出警告。

     經過煩瑣的檢查手續以後,他們終于被放行進入村子。

    村子裡有不少青袍小吏,或抱着文卷或拿着紙筆,行色匆匆,腳步卻極輕。

    出乎劉平意料的是,蜚先生的居所居然不是在屋子裡,而是選在了一處大院的地窖裡。

    那是一個略為傾斜的漆黑洞口,窖口用木框圍住,仿佛巨獸貪婪的大嘴。

     史阿守在外頭,劉平和公則魚貫而入。

    地窖裡寒意凜然,土壁挂着白霜,外頭的春意與這個小世界沒半點關系。

    不過地窖空間倒是頗為寬敞,劉平居然能直起腰來走路——看來原主人挖地窖的時候,也有避戰亂的打算。

     在地窖的盡頭處,幾截蠟燭閃着晦暗不明的火光。

    一個人影佝偻着跪坐在一張薄薄的毛毯上,身邊是數不清的紙卷、簡片以及絹帛。

    牆壁上滿是墨迹,有文字,也有符号,筆觸無一例外都很淩亂,似乎是信手而為,無法辨讀。

     “你們來了?” 人影嘶啞地問候道。

    劉平這才看清這個叫做“蜚先生”的人,不由得一驚。

    他身體佝偻,一襲青袍把他從頭到腳都遮住,隻露出一頭白絮般的頭發和一隻赤紅色的眼睛,像是蚩尤麾下的九黎魔獸。

     公則快走兩步,趨前彎腰向蜚先生問候,說明來意。

    蜚先生的紅眼珠盯着劉平,眨都不眨一下,劉平身上浮現一層雞皮疙瘩。

    他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告訴自己人不可貌相。

    這頭怪物,可是唯一能跟郭嘉對抗不落下風的男子。

    他拱手道:“蜚先生,久聞大名——在下劉平。

    ” 蜚先生沒有回禮,而是圍着劉平轉了幾圈,鼻子像狗一樣聳動。

    劉平不知他是什麼用意,站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

    蜚先生突然擡起頭,嘶啞的嗓音如同沙磨: “你身上,有郭嘉的味道。

    ” 劉平不動聲色,也把衣袖舉到臉前嗅了嗅:“那是一種什麼味道?” “自負,自戀,還有一股自以為是的惡臭。

    無論是誰,隻要跟郭嘉扯上一點關系,就會沾上這種味道,比秉燭夜行還要醒目,休想瞞過我的鼻子。

    ”蜚先生陰森森地說道。

     劉平嗤笑一聲,憑味辨人品,這說法實在荒誕不堪。

    蜚先生俯身從書堆裡拿起一卷冊子,扔給劉平:“漢室宗藩的系譜裡叫劉平者一共三人,都不符合你的年紀。

    你到底是誰?” 如果說剛才的疑問是無理取鬧,那麼現在這問題則犀利無比,正中要害。

    所有的漢室宗親,都有譜系記錄,誰祖誰父,一定有底可查。

    蜚先生在劉平造訪之前,已經做足了這方面的功課。

     劉平把手平擱在膝蓋上,看也不看那卷冊:“玄德公還号稱是中山靖王之後呢,又有什麼人當真?宗藩隻是名義,姓氏隻是代号——你隻要知道,我是代天宣诏的繡衣使者,這便夠了。

    ” 蜚先生不為所動,他從青袍裡伸出一隻枯槁的手,點向劉平的鼻尖:“你入我東山腹心,還拿這些話來敷衍遮掩,未免太愚蠢了。

    ” 劉平昂起頭來,眼神變得淩厲起來,他把蜚先生的手指推開,冷冷說道:“在下此次北渡,是為了召集忠良之臣複興漢室,征辟調遣,可不是來乞讨求援。

    袁大将軍四世三公,皆是朝廷封授,你們東山不過是其僚屬,又有什麼資格敢對天子使者無禮?!” 公則沒想到,一見面這兩個人就快吵起來了,趕緊站出來打圓場。

    蜚先生緩緩坐回到毯子上,嘿然道:“郭公則,你忒小看了郭嘉。

    以他的耳目之衆,漢室派人潛入官渡,又怎麼會覺察不到?這人不過是個死間,行動舉止都帶着一股郭氏臭氣,留之無用!” 公則聽他這麼說,不禁有點氣惱。

    人是他帶來的,蜚先生毫不客氣地指為細作,等于是抽他的面皮。

    他忍不住開口道:“先生太過武斷了吧。

    劉先生此來,所送之物誠意十足,又襄助謀劃,就連撤軍之策,都與先生暗合啊。

    ” 蜚先生發出一聲幹癟的笑聲,傲然道:“這就對了,除了郭嘉,天下誰又能與我謀劃暗合?” 劉平無奈地搖搖頭道:“自從進窖以來,您一共說了九句話,倒有七句是與郭嘉有關系。

    看來您對郭嘉的忌憚,當真是刻骨銘心,已容不得别人了。

    ” 聽到劉平這麼說,蜚先生的眼球變得愈加赤紅,似是用滿腔怨憤熬成血汁,慢慢滲出來,他一字一句道:“郭嘉是個混蛋,但他也是個天才。

    我恨他入骨,也了解他最深。

    所以我根本不信,區區一個漢室,能背着他玩出什麼花樣來。

    ” 劉平冷笑道:“這話倒不錯。

    郭嘉一向算無遺策。

    以河北軍勢之盛,去年尚且被阻于官渡不得寸進;以先生之大才,先死董承,再折孫策,敗績種種,慘不忍睹。

    我們漢室,又能玩出什麼花樣?”劉平本以為這赤·裸裸的打臉會讓蜚先生暴跳如雷,卻沒想到對方的癫狂突然消失了,就連眼球顔色都在慢慢變淡,整個人似乎一下子冷靜下來。

     “他特意送你到此,是來羞辱我的麼?”蜚先生問,語氣平靜到讓人生疑。

     劉平大笑:“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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