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郭大人,我去地窖外頭等你處置,這裡太憋屈了,不适合我。
”說罷朝公則一拱手,轉身要出去。
“站住。
”蜚先生突然喊道。
劉平腳步卻絲毫不停,公則過去扯住他袖子,口中勸慰。
蜚先生忽然道:“郭嘉絕不會隻是為了羞辱我而煞費苦心,他從來不做多餘事。
”
劉平回首道:“這麼說,你現在知道自己錯了?”
“不,你肯定是郭嘉派來的,這一點毫無疑問。
”蜚先生的獨眼閃動,青袍略微搖擺,“隻不過在你的身上,除了郭嘉的惡臭,還多了點别的味道——我剛才是要撬開那一層郭嘉的殼,露出裡面你的本心。
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别用郭嘉那套說辭,用你自己的想法,試着說服我。
”
公則暗暗叫苦,已經把臉撕到這份兒上了,他說出這種話,劉平又怎麼會答應。
可他又一次猜錯了,劉平聽到這句話,反而回身重新跪坐下來,露出自信滿滿的微笑。
“用我自己來說服你,一句話就夠了。
”
蜚先生和公則都微微一訝,他要在一句話内解釋自己的身份,撇清與郭嘉勾結的嫌疑,怎麼可能做得到?劉平環顧左右,深吸一口氣,緩緩吐道:“我乃是楊俊之子。
”
他這一句話無頭無腦,公則聽了莫名其妙。
蜚先生卻陷入沉默,整個地窖裡,隻聽見粗粝的指甲有節奏地敲擊在石塊上。
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
過了許久,蜚先生方才擡頭說道:“楊俊字季才,河内獲嘉人。
受學于陳留邊讓,曾在京城任職,後任曲梁長。
建安四年末,楊俊受司空府征辟,前往許都,途中遇襲,斷一臂,獨子死難,如今在許都調養。
有傳言他在京時與楊彪有舊,屬雒陽一黨。
”
劉平心裡暗暗佩服。
東山不愧是與靖安齊名的組織,連許都發生的這些細小的事情,都查得一清二楚。
“你是說,你就是楊俊的兒子……我記得,嗯,叫楊平?”
“不錯。
”劉平嘴角一顫,這個蜚先生居然随口便把一個人的履曆報出來,不知他腦子裡記着多少東西。
“也就是說,你父親僞造了那一場劫難,為的是湮滅你的身份,好為天子做事。
”
劉平點點頭,同時在心裡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感慨。
這不算是謊言,在原本的計劃裡,他是被安排作為天子的影子而存在,隻不過計劃永遠追不上變化……
蜚先生居然笑了:“你若說别人,我還有些遲疑。
但說起楊俊了,這事便好分辨了。
他去許都之前,在曲梁可是個好客之人。
”劉平心中一動,果然不出所料。
他一直在懷疑,自己父親在外面的奔走,是負有特别使命的,現在終于從蜚先生口中得到了證實。
楊彪之前曾被滿寵拷掠,曹操認為他與袁術之間有姻親關系,會借此與袁氏裡應外合。
現在劉平明白了,所謂“袁術姻親”那隻是在明面的掩護,楊彪真正與河北袁氏聯系的中轉管道,卻是在曲梁的楊俊。
“你父親是個胸中有鱗甲的人。
”蜚先生簡單地評論了一句。
劉平還好,公則卻多看了他一眼,隐有妒意。
蜚先生可從來不輕易誇獎别人。
蜚先生又問了幾個細節問題,劉平一一作答,氣氛逐漸趨于緩和。
楊俊這條線異常隐秘,連郭嘉都不知道。
劉平說出其中的細節來,自然便能證明自己身份。
諷刺的是,蜚先生以為是楊俊把秘密告訴了兒子,實際上,這些秘要都是楊俊觐見天子之時一一交代的,那時候他們已不是父子。
“也就是說,你父親犧牲了自己,把你變成漢室的一枚暗棋,替天子打點外頭的一切。
”
“不錯,所以我剛才說過,名字隻是個代号,對我來說,它毫無意義。
你隻需知道我效忠的是誰,就夠了。
”
劉平微微苦笑道。
他現在的處境,委實有些奇妙。
在伏壽、楊修的眼中,他是僞裝成劉協的劉平;在荀彧、郭嘉和曹丕的眼中,他是僞裝成商人劉平的劉協;在蜚先生和公則的眼中,他又變成了僞裝成漢室密使劉平的楊平。
諸多身份,交織紛亂,他不得不時刻提醒自己,不要迷失。
“在謊言的旋渦裡,最可怕的是忘記真實。
”楊修曾經如此告誡過他,現在他終于明白了。
“可我真實的身份,到底是誰呢?”劉平忽然沒來由地想。
可他不知道答案。
蜚先生又道:“我聽公則說,陛下準備了一份衣帶诏,可有此事?”
“不錯,但這隻能傳達給兩個人:要麼是袁大将軍,要麼是荀谌先生。
”
公則看了蜚先生一眼,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劉平莫名其妙,問他何故發笑,公則指着蜚先生道:“你要傳達口谕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哪。
”
劉平大吃一驚:“您,您就是荀谌?”
荀谌是當世名儒,又是荀彧的從兄,在劉平心目中應該也是個風度翩翩、面如冠玉的儒雅之人,怎麼會變成這番模樣。
蜚先生嘿然一笑:“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
劉平徹底糊塗了。
公則看向蜚先生,看到後者微微點頭,這才拍了拍劉平的肩膀:“劉老弟,為了表達對漢室的敬意。
我今天就告訴你一個東山最大的秘密:荀谌,已經死了。
”
“死了?”劉平雙目立刻瞪圓。
這怎麼可能?荀谌對許都非曹氏陣營的人來說,是個特别的存在。
楊彪、董承甚至孔融,都曾經與他有過接觸,荀谌就是袁氏的代言人。
楊俊當初在曲梁,就是負責楊彪與荀谌的交流。
“死了有幾年了。
但他的身份特别,不利用一下實在可惜。
這幾年來,你們許都接觸到的‘荀谌’,都是出自蜚先生謀劃,我和辛氏兄弟負責書信往來,并不時放出點風聲,證明他還活着。
”
公則手舞足蹈,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荀氏是郭氏最大的對手,他公則能操縱一具荀家的僵屍,把荀家的人玩得團團轉,還能給那個荀令君添點麻煩,沒什麼比這更開心的事情了。
這事太過隐秘,公則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