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小顧,或者說,戰勢至此,隻有殿下可取代将軍在小顧心中的地位。
——半個長州不是到了殿下手内又是如何?恕臣無禮,殿下的權勢到這一刻才真正到了人臣頂點,連陛下都不得不加顧忌,難道不是如此麼?”
定權自嘲失笑道:“我不說主簿無禮,隻說白雲蒼犬,誰料世事有此一輪回。
隻是登頂是登頂,隻怕不及觀山高水長,萬千氣象,便要急着下山了。
”
許昌平道:“這麼說,殿下果欲驅遣小顧?”
定權歎氣道:“如今的消息傳得這麼快,主簿上司的一張嘴又同放淮洪一樣,我今日朝上說的話,主簿想必已經有耳聞。
除去私情不論,這是公事,我既為國家儲君,不能不以國家利害為最重大。
眼下的财政,去秋大澇,去冬無雪,今春必有旱魃。
政不幹兵,兵不涉政,再如此盤纏厘解不清,國庫罄盡,後事不堪一想。
”
許昌平點頭正色道:“殿下說的是王者道,是丈夫語,臣若不贊同,誠亂臣賊子耳。
隻是臣不能不一想,此事若放在貴昆仲身上,彼複當如何處之。
”
定權擺擺手道:“不是這麼比方的,也沒法這麼比方,在其位謀其政,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勢使之然而已。
我知道,小顧出戰,長州或将落入朝廷之手。
落入朝廷之手并不堪憂,因為朝廷尚是君子,我更擔憂的,是會落到宗藩的手中。
”
許昌平皺眉道:“五年前,陛下為圖大局穩定,僅将廣川郡與張尚書二人涉案,以安撫人心。
故當時人為求自保,無出而廣川郡鳴者,雖得眼前安靜,終使殿下不得除蔓。
陛下一時養虎,其黨羽尚存,以情理斷,及今半入趙藩麾下,當不是危言聳聽之辭。
如依殿下言,彼若内通外交,其禍不下廣川當年。
此事幹礙太巨,或當奏知天子。
”
定權站起身來,向窗邊走了兩步,緩緩搖頭道:“正因此事幹礙太巨,所以才無法對陛下言,因為于我僅是揣測,并無實據,而李氏畢竟還是陛下信賴重臣,局面如此,我怎敢在此時輕易攀扯。
我的意思,未到最終撕破臉時,如能舉重若輕了斷後患,則最好不過。
隻有我在陛下面前再做一回小人逆子,趁此登頂之機向陛下提個條件吧。
此事成功,主簿的上司大概要忙上一陣子了。
”
許昌平亦起立,點頭道:“果能以四兩撥千斤,自然遠高于臣之愚見。
隻是殿下打算怎麼和陛下說起?”
定權平靜一笑道:“這事我可找不得陛下,還是我做逆子小人,心安理得等着陛下來找我吧。
”
看起來太子對于皇帝的忌憚仍舊遠高于宗藩,許昌平沉默了片刻,道:“還有另外一說,殿下可還記得臣初晤殿下時說過的話。
”
定權笑道:“言猶在耳,豈敢稍忘。
”
許昌平道:“當年臣同殿下講,陛下所大欲者二,外罷将,内罷相。
殿下固一心向公,罷将之事,或成定局。
而罷相一事,殿下可有過顧慮?”
定權道:“湯去三面,帝王之道。
如今局面下,我想陛下不至逼迫至此。
若能稍緩一口氣,将來或可再徐徐圖之。
”
許昌平道:“如若陛下重術而輕道,殿下願冒這個風險麼?”
定權轉過身來,看着他,歎息道:“陛下應該沒糊塗到那個份上。
那樣的話,非但我要冒險,主簿也要陪着我冒險了。
”
二人說話間,周午已經輕輕入室,低聲報道:“殿下,陛下宣召殿下前往康甯殿。
”
定權一愣,笑道:“何如?看來今日我就要下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