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淨如水,水映月魄。
一片煙霧,籠罩着當前的翠湖。
簡昆侖一徑來到這裡,才自放了一顆心。
向思思傷勢頗重,垂頭不語,嬌軀無力,一副沉沉欲睡模樣。
這副形态看在簡昆侖眼裡,一時竟不能棄之而去。
這一帶景緻奇佳,即使在月夜裡,也不能盡掩,湖側雜生花樹,翠草如茵,楊柳青青,柳枝兒低到垂及水面,偶有微風,搖曳起淡淡紗籠的一片迷離,卻是波谲雲詭,一如湖面的煙波浩渺,看它不透。
輕輕把她放置在草地上。
向思思曼吟一聲,睜開眼睛,微弱地道:“你是……誰?為什麼要救……我?”
簡昆侖隻當她人事不省,既能說話,便自無妨。
“先别管我是誰,告訴我傷在哪裡?”
說話時,他特地把聲音壓低了,不欲讓她認出自己是誰,原因是雙方立場暧昧,仍似敵對身分。
向思思瞧他皺了一下眉頭,無可奈何地吟了一聲,才自讷讷說:“後……面……”
後面胯骨部位,似已為鮮血染透,月色裡看不清楚,簡昆侖用手摸了一下,濕漉漉染了滿手,一時卻也不知如何是好。
卻不意對方少女十分倔強。
“流血?”
“嗯……”簡昆侖說,“看樣子傷得不輕!”
向思思一笑說:“不要緊……”
說時她反過手來攀摸了一下,終是不便,無奈地道:“你就好人做到底吧,瞧瞧看……有什麼東西在裡面沒有?”
一面說,她已摸索着由身側豹皮革囊裡,取出了千裡火,轉遞過去。
簡昆侖遲疑了一下,接過來迎風一晃,呼地亮着了,火光閃爍裡,才看清楚了。
可真是傷得不輕,整個後胯下股,全為鮮血所染,把一條蔥色的褲子大半截都染紅了。
簡昆侖哼了一聲,右手快速運指,一連在她後胯傷處附近點了三處穴道,流血頓止。
火苗子呼呼在空中蹿着,手上千裡火為萬花飄香所獨特設計,火勢極強,更能持久,較諸一般尋常江湖人物所施用的,大為不同。
借助于眼前火光,仔細辨認之下,才确知傷在後胯的鳳尾穴上,偏差少許,即是尾椎骨節。
“好險,”簡昆侖為之慶幸道,“差一點你便成了終身殘廢,這輩子就别想再動了。
”
向思思吓了一跳,怯生生道:“是怎麼……回事?”
簡昆侖暫不答理,随即施展内力掌盤功,以右手掌心緊緊貼附對方傷處,一面運施丹田,發動真力,一撫一按,緊跟着向外一揚,突地一聲,已把對方深入肉内的那枚暗器吸了出來。
随着暗器的吸出,湧現了大片淤血。
向思思呻吟了一聲,直疼得身子打顫,卻把早抓在手裡的一個小小藥瓶,反手遞向簡昆侖道,“這裡有……藥……”
簡昆侖随即又施展手法,重新為她止住了流血,把接過的傷藥,為她敷上少許。
自個兒動手在她革囊裡拿了條布帶和一些棉花,迅速包紮妥當。
一切迅速、利落,倒也得心應手。
熄了千裡火,簡昆侖步向湖邊,就着湖水,把手上血清洗了個幹淨。
再回來時,向思思顯然已大見輕松。
這一霎,倚石而坐,睜圓了一雙眼睛,正自向着簡昆侖直直地瞅着。
神态之間,顯然對于簡昆侖這個人大是存疑。
“你……到底是誰呢?”卻又輕輕一歎,“無論如何,你這番道義相助,讓我終身感激不盡……為什麼不把名字告訴我?或是,請你把臉上的遮面虎拿下來,讓我看看你的臉,記住你這個人,也就夠了。
”
簡昆侖一笑說:“那倒不必,隻要我知道你是誰就夠了。
”
向思思眨了一下眼睛,奇怪地問道:“難道你知道我是誰?”原因是她臉上仍然系着錦帕一方,二人雖接觸親切,那一方錦帕,仍然依舊。
“剛才你自己已說過,你背後的靠山是鼎鼎大名的飄香樓主人柳先生,那麼,你當然是萬花飄香一面的人了。
”
“不錯……”向思思說,“萬花飄香是個極龐大的勢力,屬下有上萬的人,你知道我是誰呢?”
簡昆侖冷冷一笑:“但是萬花門出色的女将,卻隻有十二人,便是人稱的十二金钗。
如果我沒有認錯,你就是十二金钗之一的巧手金蘭向思思,難道不是?”
向思思微微愕了一下,淺淺一笑。
“既然你已經看出來,我也不必再藏着了。
”随即解下了臉上錦帕,現出了本來面目。
簡昆侖早已認出來是她,自然一些也不覺得奇怪。
當下瞧着她,冷冷說道:“貴門主柳蝶衣,生平最是要強,姑娘此前坐失良機,讓人家搶走了到手的人質,今夜又吃了如此大虧,還負了傷,這件事若是傳到了柳先生耳朵裡,隻怕是……”
向思思果然為之一呆,忽地站起來說:“你到底是誰?”言下之意,分明簡昆侖所說屬實,可就對他更為好奇。
她隻當簡昆侖偕同九公主,當日同時已落入官兵之手,卻不知他後來的入水而遁,否則倒也不難猜出對方的真實身分。
說了這句話,一時隻管直直看着,心裡納悶兒。
水波一響。
一個女人的聲音,自湖上傳來道:“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誰麼?我知道。
”
話聲方落,一葉扁舟,已自湖邊蘆葦草叢中現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