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移動的時候,天還不十分明亮,甚至于那半面明月,還斜斜地挂在天上。
水面上像着了一層霧樣的白,秋日的寒冷,便自那樣冷森森地滲了進來。
倚坐在船舷的朱蕾,抱着一雙胳膊,真還有點冷得慌,總是随遇而安吧!住處被焚,這一會又上了船,誰知道他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妙在所搭乘的這艘大船,正是海客劉青一行九人來時的座舟,不期然一朝敗北,人死了不說,連座船也成了人家的了。
倒是了,燒了人家的房子,拿船來抵,也算是兩相扯平。
萬花飄香一面,眼前的一仗,不啻全軍覆沒,下場之慘,前所未見。
簡昆侖、方天星聯手之下,旗開得勝,這一霎,移舟西下,頗似又有了異謀。
船上各物俱備,張氏夫婦既精烹撰,這就不必客氣。
就着現有的一切,不大的工夫,調弄出一大桌子的佳肴美食。
“小姐,肚子餓了,快吃點東西吧!”張嫂用着慣有的微笑,把朱蕾請到了桌子上,親手為她添上了一碗粥。
“嘗嘗我做的雞粥!”張嫂說,“這些人真會吃,東西還不少呢,半個月也吃不完。
”
她随即又為方天星、簡昆侖各人添了一碗,便退下。
“好呀!”朱蕾端着碗,向着簡昆侖眼睛一瞟,“到哪裡都有得吃,你們可真會享受!”
方天星一笑說:“得吃且吃,人生幾何,今宵一過,明天情形又是如何,誰又知道?”
朱蕾怔了一怔:“怎麼回事!難道又有了什麼情況?”
簡昆侖搖搖頭,沒有說話。
嘴裡雖然沒說什麼,心裡卻是有數。
此番殺人劫舟,連夜而行,不能不謂之膽大已極,官方一面姑且不論,最大的隐憂,卻來自萬花飄香,從燕雲青、李七郎、時美橋以至于劉青一行九人的先後出現,足可證明,萬花飄香已是大舉出動,莫謂眼下之小勝,其實與對方真正主力還不曾接觸。
往後時日,可謂之步步奇險,随時都有與對方主力接觸的危機。
一個假設,若是再次邂逅的敵人,是時美嬌,或燕雲青任何一人,情形都将與前大有不同。
他們甚至于知道,這滇地一境,水陸兩面,萬花飄香的實力都極其龐大,随着時日的增長,朱蕾逃逸平西王府的消息,早已不是隐秘,萬花飄香連番損兵折将,對她的必欲到手,固不待言,即使簡昆侖這個人,也萬不容放過,随着目前的情勢發展,險中有險,是否能輕舟險渡,躲過重重艱險,可就天知道了。
朱蕾的眼睛移向方天星,後者仍然隻是微笑。
這個人一聲不吭地隻是吃着手裡的雞粥,張嫂的手藝果真不差,幾樣小菜也炒得好吃。
三個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朱蕾雖是心事沉沉,但是簡昆侖、方天星就在身邊,也就暫放寬心。
習習江風,直由後面襲來。
那一面的窗戶竟是敞開着。
這艘大船,體積甚大,雙桅四帆,可以自行調節,船上更有羅盤設置,莫謂内陸江川,即使行之大洋滄海,也不虞迷失。
沉沉夜色,孤舟夜航,全賴老張把舵。
他這個人不但燒菜有一手,水上行船也不含糊。
能為宮胖子收為心腹,自非等閑。
張氏夫婦看似平凡,卻也有其機智一面。
大船在風帆桅杆咯吱聲中,緩緩前進……
向着沉沉夜色看了一眼,張嫂說:“希望今天晚上不要再生事才好,你看呢!”
“誰知道?”張順搖搖頭,左右打量了一眼,忽然眉頭一皺,像是看見了什麼……
一陣江風吹起,吹開了那一邊水面的沉沉霧氣。
一艘雙桅四帆,也同自己座舟一般模樣的大船,有似霧中巫山般突然現了出來。
雙方距離不算太近,也不算遠,約在七八丈開外。
“啊!這條船什麼時候綴上我們的?”
“不知道!看來跟我們的一樣,你要小心着點……”
一霎間張嫂那張樸實的臉,也似變得機警了。
卻在這一霎,對方大船上蓦地閃起了燈号,先是一人雙手持燈,做交叉狀連連晃動不已,緊接着另一人即自發出了像是有特殊含意的燈号,三明三滅。
張嫂讷讷說:“看清楚了!”
張順說:“錯不了!把燈拿來!”
人影乍閃,簡昆侖已來至身邊。
“是萬花飄香的船,綴上我們了!”張順擡頭說了一句。
說話的當兒,對方船上又自閃來了燈号,仍是三明三滅。
張順說:“他是在詢問我們的身分。
”
這一霎,張嫂已持燈而近。
張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