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們已是夫婦,而且同在患難之中,自該生死同命,無所不談;而且你不是個庸俗脂粉,對我們的将來,是該好好的策劃一下。
”
張出塵很感動,也很興奮,握住李靖的手道:“郎君,既蒙見重,妾身也不說空話了,今後我們不但生死同命,而且禍福相共,不管你作何決定,我一定全力支持。
”
李靖拍拍她的手背,挽着她的香肩,兩人就在榻上并頭躺下,眼睛望着帳頂。
在洞房中,這本是绮麗纏綿的親熱情景,可是兩個人所談的話題卻是十分嚴肅的。
張出塵略略整了一下思緒才道:“郎君,對天下大勢,你有什麼看法?”
李靖想了一下道:“現在的這個皇帝雖居九五之尊,但是懦弱無能,太子楊勇文弱無勇,也不是人君之器,倒是他的弟弟楊廣頗有點作為,而且跟楊素走得很勤,大概是在籠權,以為将來作奪位的準備。
”
張出塵笑道:“郎君,看來你果真有些神通,居然把這麼隐秘的事情都料透了。
不錯,楊廣和楊素确是相互勾通作奪統的準備,設法先叫皇帝廢太子,若是行不通,他們準備在皇帝殡天之時,以兵力奪權……”
“這種機密大事,你怎麼會知道的?”
“郎君别忘了,妾身在越公府中是參贊機密的親信。
”
“妾身隻是從他們的往來情形判斷。
不過虬髯客曾經潛入楊素的私室,取走一些他們往來的密劄,掌握了确切的證據。
”
李靖一驚坐起,但又被張出塵拉得躺了下來,說道:“你别這麼沉不住氣,這跟你又沒關系。
”
李靖道:“難怪虬髯客要暗中布署一切,原來他已算準了天下将有大亂,準備特機而起上!”
“郎君,你認為天下一定會亂嗎?”
“我有個朋友狄去邪,曾得異人傳授,精擅望氣占星之術、預言休咎,無不靈驗,他說在十年之内,天下必将有巨變,而後真主出現,始能大治而定,開秦皇漢武之後,前所未有之偉業。
”“郎君!難道你也相信這一套嗎?”
李靖輕輕一歎道:“我本來是不大信的,可是他對我的指示一一都應驗了,叫人無法不信。
”
“他對你說了些什麼?”
李靖道:“我是從三原到長安去的途中遇到他的,他先談了一下天下大局後,又為我測了一下未來,說我到長安之後,事業小順而大挫,因為我的雲路未開,還沒有發迹的時候。
十年之内,隻宜靜守待機。
”
“郎君志行遠大,性情高潔,甯缺而不苟就,必須要在亂世才能發展所長,這種話不須蔔卦,我也會說的。
”
“可是他又預說了兩件事,一是我在長安可得佳偶。
”
“這也是容易猜測的,長安多佳麗,郎君又是翩翩一表人才,不乏佳人垂青。
”
李靖笑道:“他不是說我會有豔遇,而是說我會得到佳偶,你要知道我擇偶極嚴,非得佳人如卿,我不會輕易俯就的,所以我得到了你,而且一見到你就知道找對了人。
”
“這就怪了,難道郎君是定好了模子,再把人往上對去,對合了才作決定的嗎?”
“那倒不是,但是狄去邪告訴我說意中之人,身着紅衣,手執長拂,我一見到後,心神受震,結果我在越國公府見到你後,完全是那個情狀……”
張出塵紅了臉道:“難怪那天你一見到了我,就目光爍爍,死盯着我看,原來心中已有了底子。
”
“不!老實說,我已把狄去邪的話忘了,乍見到你,是真的為你傾倒,回寓後,才想起他的話來。
”
張出塵籲了口氣:“難怪那天晚上,我到寓所來找你時,你居然毫不意外,好像算準了我會去似的,原來已是胸有成竹了。
”
“那倒不是。
”李靖道:“隻是看到是你,我才松了一口氣。
因為那天我剛闖了禍,準備出奔,然而城門緊閉,出城不得,我正在内心焦灼,懷疑狄去邪的預言不靈了,……”
“這又與狄去邪有什麼關系?”
“這是我說的老狄第二個靈驗,他給我預蔔休咎,說我在年初必有驚禍,叫我特别小心。
不過又說不必耽慮,事情有驚無險,到時必有貴人相助,可保無礙。
我那天跟大夥兒在忙亂中殺死了宇文惠及……”
“郎君,到底是誰打死的?我聽說是個黃臉大漢!”
“人家都動了手,不過我記得最後是秦叔寶一锏打碎了宇文惠及的腦袋,而放火燒燈樓引起混亂的則是我!”
“所以大家都很注意你了。
那場火燒得不小,有很多人受了傷,也踐踏死了幾個。
”
“對這我很抱歉,但我也是出之善意,在街道上,人又多又亂,官兵堵住了兩頭,而我那幾個朋友全是亡命之徒,若是逼急了,他們性起,拼命亂殺亂砍,就不知要死傷多少人了。
我放火燒棚,引起大亂,人潮湧向街口,官兵也不能再緒,我們也跟着脫身了。
”
張出塵笑道:“大将之才,每出奇而制勝,對你的才華我固知之已久,但是今天看你指揮布陣,才算是真正的領教了,好教人佩服,難怪虬髯客如此器重你!”
“我能耐大着呢,今天隻是牛刀小試而已。
”張出塵歎了口氣。
李靖忙問道:“娘子!你又想到什麼了?說出來給我聽,别悶在心裡。
”
“我在想:若是前陳有你這位大将,或許國祚不會如此快結束,天下也不是今天這付局面了!”
李靖笑道:“大廈将傾,獨木難支,一個朝廷之危亡,靠一個人是難以支撐的。
前陳并非沒有人才,但陳後主自己不是一塊材料,兵臨城下,他還和張麗華在宮中作樂,這種朝廷,怎麼能持久呢?”張出塵道:“那時我也在陳宮,張麗華是我的族姐,我不是替她辯護,陳室之亡,怪不到她頭上去,她根本就不懂得政治!也無法給皇帝任何影響!”
李靖笑道:“沒有人怪她呀!”
“怎麼沒有?很多人論及陳室之亡,都說她蠱亂君王,沉緬嬉樂而緻亡國,又說什麼紅顔禍水之類……”
李靖道:“那是些沒見識的人說的話,還有一些則是陳朝的遺臣故老,他們自己沒有盡到輔助君王的職責,推卸責任,賴在張美人的頭上去……”
張出塵道:“這才是良心話,那時在陳宮中,消息全被外臣蒙蔽了,兵困金陵,楊堅帶著大兵渡江圍城,那些大臣居然還奏說大捷,後主與我堂姐于是設宴慶祝!”
李靖道:“你族姐是個女流,不去說了,陳室之亡,後主卻難辭其咎。
一個君主,對國家戰事應該特别關心,斷不可交給二個人去處理的。
”
張出塵輕歎道:“後主隻是個懂得享樂的纨绔子弟,那裡懂得治國?不去談他了,隻說眼前,你看虬髯客,是不是個人傑呢?”
李靖道:“這是毫無疑問的。
一個俠盜就這麼大的事業,必然會有他的條件。
”
“你認為他将來能入主中原嗎?”
李靖搖頭道:“不能。
狄去邪說過:正是潛龍勿用之象,真命之主,尚未有發迹的徵兆!”
“這種預言之說,究竟未可全信。
”
李靖道:“這個我也知道,但是照我的觀察,虬髯客行事的魄力雖是驚人,但威望不足……”
“怎麼威望還不夠,他的弟兄對他都是忠心擁戴的。
”
李靖道:“這個我知道,但是也僅僅是他的幾千名部屬而已,天下卻有億兆百姓呢!他但知功利在握,卻沒有為天下衆生作過一些打算。
這是他眼光和胸懷都太狹隘之故,所以他雖然看來龍眉鳳目,頗具帝王之儀,但恐怕不會是中原華夏之王。
”
張出塵呆了一呆才道:“郎君,那就不太妙了。
他對我們如此器重,你卻對他持這種看法……”
李靖輕歎道:“我正想跟你談這個問題。
眼前我實在不好意思說得太率直,傷他尊嚴,但是我不可能幫他成事的,最好你以兄妹之情,在私談中約略地點他一下……”
張出塵苦笑道:“難人都推給我來做。
”
李靖擁住她笑道:“不是這個意思。
而是你此較适合,我不與他共事大業,但他這人仍是慷慨可交。
我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如果我跟他當面談,話不投機,很可能就要撕破臉了。
你以兄妹之誼跟他談家常,可不緻傷他的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