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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短發粗衣 一夕笙歌同慷慨 明眸皓齒 當時巾帼盡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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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城東道上煙塵滾滾,人馬狂馳之時,濟南城裡的山東巡撫官邸内卻是燈火輝煌,笙歌響動,另是一番慶鬧。

     單那天夜裡洞玄道人與李紅霜探道時所見的數重房宇,每一重都走動着威儀的文武官員,講究的豪紳巨富,官眷們也個個盛裝美服,鬥麗争妍,可說極一時之盛。

     原來那天是東巡撫譚廷襄的壽筵,濟南城裡有地位的人不用說,就是省内各府各州的當紅人物,也多具禮前來祝壽,所以門前輿馬不辍,堂中賀客聲喧。

     那大堂上擺着五六十桌喜筵,酒是上好的酒,菜是豐盛的菜,桌桌觥籌交錯,人人笑逐顔開,連往來送菜添酒的人,也個個穿上新衣,人人堆着笑臉,此傳彼遞,此呼彼應,格外有一番派勢。

     堂上四壁,挂滿了各方所送的壽屏壽幛,紅的紅得耀眼,金的亮得發光。

     四處擺着的禮物,有翡翠雕成的麻姑獻壽,有寶石刻就的南極仙翁,有用金鑄就的郭子儀,兒孫繞膝,富貴壽考,刻畫得眉開眼笑。

     其餘瑰奇罕見之物,也複不少,送禮的人一方面要表示對主人的厚敬,一方面也要與其他送禮者争個高下,媚上也是自媚,敬人也是炫人,所以珠光寶氣,目不暇給。

     大堂外面,本來是一個大院子,這時候臨時搭了彩棚,凡是濟南城裡能演、能唱、能吹、能打的人,無論男的女的,成班的個别的,在市的在家的,不是由那個請來,就是由那個叫到,都來趁這個喜慶,讨作主人的歡喜。

     男女衆賓一邊喝酒,一邊欣賞,極酒肉之快,也極絲竹之娛,大家都說,這是濟南城裡十年來未見過的盛事。

     堂上賓主盡歡,堂下衆人,由衛弁以至家丁,多多少少均有所犒賞,所以整個撫衙之内,也是鬧鬧騰騰,使酒劃拳,随處有肴香酒味。

     入夜不久,已經有不少人喝得半醉了。

     就在那樣的時候,檐邊隐隐有幾個人影,他們是洞玄道人,洞神道人和黑頭李逵。

     他們潛進撫衙裡面,已有半個時辰,正在窺伺着下邊的熱鬧,等候機會。

     那時候,許多能唱的已經唱過,能演的已經演過,忽聞得琵琶聲晌,嘈嘈切切,珠落玉盤,意外地動人。

     洞玄道入與洞神道人本通音律,所以聽得津津入味,幾乎頓忘了身處危境。

     正欲偷瞰那台上的是何等樣人,突然一曲告終,樂聲戛然而止。

     隻見一人五十左右年紀,短衣粗服,腳下一雙草履,外表倒很尋常,但滿頰虬髯,包着一個醬紫色的臉,精神之極。

     他身旁有一個中年女子,身穿藍色土布衣服,不脂不粉,卻是明豔照人。

     那老漢琵琶一歇,她即拿起一枝“尺八”,清音一亮,四座盡肅。

     那女子把一枝“尺八”放在唇邊,吹奏起來,悠揚清脆,有如百鳥鳴晨,一片喜悅之意,沁人心際。

     百鳥争鳴了好一會,忽然衆音俱寂,隻剩了珠圓玉潤的一種,像是黃莺婉轉,非常得意,清音過後,樂音轉低,不絕如縷,接着一陣丁冬,散落如珠,好象黃莺振羽欲飛,柳梢朝露因而搖墜池上發出清響。

     不久又聽見睢鸩關關的和鳴,若逐水,若環飛,情意極鬧,然後又聽到“即即”之音,那是鳳鳥的佳鳴,這聲音又引出了“足足”之音,那是凰鳥的回答。

     于是兩鳥交鳴,互相嬉悅。

    或徐或急,或曼或促,先是晨鳴,次是晝鳴,再是夕鳴、昏鳴,最後則是夜鳴,鳳凰的“五鳴”都從一枝“尺八”吹奏出來,然後突然沉寂。

     衆人以為箫聲已歇,紛紛鼓掌。

     但那女子手中的“尺八”卻未離唇,掌聲未已,一種喧闊熱烈的樂音,又已越空而出。

     那身旁的男子漢同時撥動了琵琶,一管一弦,錯落配合,一種笙歌雜作,珠履盈門的氣氛,均從那一男一女兩人的絕藝傳了出來,衆人聞之,無不喜極! 其時,隻見譚廷襄右手方的一桌上,一個癯瘦的人離席而起,左手執着一把扇子,右手一揚,幾個紅封包便飛到采棚上去。

     那人離開棚面足有三丈多遠,但那幾個紅封包每一個都飛得矢直,而且都不左不右,不上不下,剛好丢入那吹“尺八”的女子挂在腰間的小兜中。

     衆人看了,齊聲贊妙,也有跟着學步的,可是總抛得不是地位,有些甚至中途就跌了下來,衆人又是一陣哄鬧。

     原來剛才為首把紅封包飛到棚上去的,就是譚廷襄的智囊,人稱“黑裡刀”“的鄒人鶴,他剛才飛得這麼準,用的是他所擅長的“百步金錢”的暗器手法。

     在衆人哄鬧聲中,樂音又已轉變,那時隻聽到金玉盞相碰之聲,歡言笑語之聲,中間又偶然雜以環佩珊珊之聲,嬌嗔淺笑之聲。

    這樣地奏了一會,歡樂聲中漸漸滲入狂亂,言笑聲中漸漸混浪谑,與前頭的一片清音,以及全堂歡鬧之聲,奏得已經迥然不同。

     可是那時候聽的人都酒酣耳熱,反而覺得十分會心順耳。

     一陣繁弦急管之後,突然琵琶聲寂,隻剩了凄凄切切、斷斷續續的“尺八”仍在吹奏,忽高忽低,如泣如訴,使聽的人酒意為之半消。

     衆人正感奇怪,那男人用力一撥,琵琶聲又突然而起,而“尺八”卻已停奏。

     那琵琶彈的是一片人馬雜音之聲,金戈搏擊之聲,十分肅殺。

     其時忽聽堂上有人叫了一聲“停奏!”衆人均為之愕然! 那傳令停奏的人也是譚廷襄的幕客之一,名叫文士傑,是個風流自負的人。

    派人去殺宋一龍就是他的主意。

     他與那鄒人鶴兩人同是譚廷襄的智囊,人稱“幕中兩虎”,但也正因為兩虎同居一幕,争寵也争得很厲害。

     剛才他聽台上那一男一女合奏下來,先則歡樂繁華,後來卻奏出了淫聲亂語之音,顯然隐有譏諷之意,不禁一愕,及後又聽出金戈殺伐之聲,想來是表示暴民抗官之意,愈聽愈不是味道,而他的死對頭鄒人鶴卻與他相反,隻為奏得熱鬧,居然欣喜異常,而且又當場炫耀了自己的暗器功夫,而使文士傑更不舒服,所以他就有意觸他黴頭,傳語停奏。

     台上那一男一一女,雖然也聽到了文士傑的話,但是有意裝作沒有聽見,把琵琶彈得愈快,更顯出粗豪慷慨,好像千軍萬馬,一往無前,間中也雜以奔走呼号之聲,如果比作兩方交戰,這就是其中一方在敗退。

     接着那女的又吹起了“尺八”,在雄壯的琵琶聲裡,雜入悲切的聲音,有如搖尾乞憐。

    但從琵琶的聲音聽來,卻是一陣複一陣複仇的豪笑。

     漸漸箫聲微弱,琵琶聲卻更響更強,直至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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