趄地走着;因為我看到另外那位拳擊手正上下左右來回跳動。
我在一個地方站了站,然後又站到另一個地方。
新腺上激素肯定被這一拳打松了。
我的雙腿頓時産生了無窮的力量。
我開始轉圈,開始揮拳猛打。
我跑動,我躲避,我揮拳(我從一開始就該這麼幹)。
終于,我認識到了這樣一個事實:我的對手所知道的拳擊技術比我還少!正像我打量他,給他來個肘彎擊一樣(由于現在我發現了他每次都放低他的右手,所以我假裝要用左手去打他的腹部)。
噢,鈴響了。
拳擊結束了。
他們擡起了他的手。
其後,當那些對我表示良好祝願的人走了,我孤零零地和我父親坐在一家咖啡店裡,第一批痛苦的波浪開始湧向我時,大麥克低聲抱怨說,“你本來應該赢的。
”
“我也是這麼想的。
人人都說我應該赢。
”
“那都是些朋友。
”他搖了搖頭。
“你是在最後一局輸掉的。
”
不,既然比賽結束了,我又輸了,我就得認為是我赢了。
“人人都說我挨那一拳以及來回走動的方式都很漂亮。
”
“全都是些朋友。
”他說,聲音是這麼悲傷,以至于你将會認為那些人都是朋友而不認為酒成了愛爾蘭人的害人精。
我真想跟我父親論出個高低,這是我以前從沒有過的想法。
呆呵呵地坐着,半個腦袋空落落的;軀幹、四肢及嗓子悶乎乎發熱,沉得擡不起來;你的心中充滿了恐怖,這可能是因為你的确輸了一場比賽而你的朋友硬是說你應該赢。
所以我氣喘籲籲地對他說,對他來說,我可能從沒這樣自傲過,“我的錯兒是我不跳舞。
我應該在鈴響時快點沖出來揍他。
我應該過去:揍他!揍他!變換變換位置。
”我說,搖動着雙手,“不停地兜圈子。
然後轉回來猛戳他,到他夠不着我的地方跳舞,兜圈子,跳舞,揍他!揍他!”我點頭贊許我自己這套絕妙的戰鬥計劃。
“當他準備時,我就能打倒他這個蹩腳的拳擊手了。
”
我父親臉上沒有表情。
“你記得弗蘭克·科斯特洛嗎?”他問。
“暴徒裡的頭号人物。
”我欽佩地說。
“有一天晚上,他正跟他的金發俊俏女人坐在一家夜總會裡,在那張桌子旁邊,還坐着他請來的羅基·馬西亞諾、托尼·坎佐内裡和大塊頭托尼·蓋勒托。
這是一個朋友歡聚的宴會,”我父親說,“管弦樂隊在演奏着。
所以弗蘭克對蓋勒托說,‘嘿,大塊頭,我想要你跟格洛裡亞跳個舞。
’這使蓋勒托很緊張。
誰想跟這個大人物的女友跳舞呢?她喜歡上他該怎麼辦哪?‘嘿,科斯特洛先生,’大塊頭托尼說,‘你知道我不會跳舞。
’‘放下你的啤酒,’弗蘭克說,‘出去,到那兒跳舞。
你會跳得挺捧。
’這樣,大塊頭托尼站了起來,在地闆上跟格洛裡亞跳起舞來,他倆之間相隔有一胳膊遠。
在他跳完後,科斯特洛又讓坎佐内裡跟格洛裡亞跳,所以,他也不得不把格洛裡亞帶出去跳舞。
然後輪到了羅基。
他自以為地位高得可以叫科斯特洛的名兒,所以他說,‘弗蘭克先生,我們這些重量級的在舞廳裡施展不開。
’‘到舞池裡蹦蹦。
’科斯特洛說。
在跟羅基跳舞時,格洛裡亞抓住機會,低聲對他說,‘老英雄,幫幫忙,看看你能不能讓弗蘭克大叔跟我跳個舞。
’
“當那段音樂結束時,羅基把她領了回來。
他感覺好多了,别人的興趣也上來了。
他們開始戲弄這個大人物,但很小心,你知道,隻是無不傷大雅的小玩笑。
‘嘿,科斯特洛先生,’他們說,‘科先生,跳一個吧,你幹嗎不跟你的夫人跳個舞呢?’
“‘怎麼樣?’格洛裡亞問,‘請!’
“‘輪到你了,弗蘭克先生。
’他們說。
”
“科斯特洛,”我父親搖了搖頭,對我說,“硬漢子,”他說,“不跳舞。
”
到現在,我父親說過大約五句這樣的話。
“我們出生在屎尿之間”成了他的最後的和最不高興的話,甚至像“别說了——你把風都從帆那兒說跑了”也總是最高興的話那樣,但在我整個青年時代,這句話常常是:“硬漢不跳舞。
”
十六歲時,作為一個從長島來的半愛爾蘭人,我不了解禅宗大師和他們的心印,但要是我知道了,我将會說,這句話本身就是個心印,由于我了解它的内涵,它就仍然伴随着我,我歲數越大,對它的意思理解得就越深。
現在,坐在南韋爾弗利特的海灘上,遠望着朝我湧來的已走到了三千裡旅途終點的海浪,我再一次想起了帕蒂·拉倫對我性格的侵蝕作用的神力。
自憐的浪濤可預見地升了起來,我想到了停止去想我的心印的時候了,除非我能給我的沉思帶來新的想法。
确實,我父親的品德比你在遇到麻煩時毫不退卻這種品德更好,某種更美好的東西無疑是他不能或不會表達出來的,但他的準則就在那兒。
它可能是條誓願。
我失掉了他的哲學肯定會解釋得清清楚楚的某種無法捉摸的原則了嗎?
這時,我看到有個人正順着海灘朝這邊走來。
他走得越近,我就越努力去辨認他。
随之而來的是,我腦子裡的東西漸漸開始消失了。
這個人個子很高,但外表并不陰險。
事實上他很胖,看上去有點像梨似的,上小下大。
因為他有個羅漢肚,可肩上的肉并不多。
此外,當他走在沙子上面時,他的步法很可笑。
他穿得很講究,穿的是三件一套的有飾針帶子的炭灰法蘭絨男裝,條紋襯衫上有個白領,紮了一條俱樂部領帶,在他胸前口袋裡有塊小小的紅手帕,一件駱駝絨上衣折搭在他胳膊上。
為了不磨損他的棕色平底便鞋,他用手拎着它們,這樣,他就用花格短襪踩着冰冷的十一月沙子往前走。
這使他像一匹大出洋相的馬似的,邁着跳起來而後又輕輕點地的腳步走過濕乎乎的鵝卵石。
“你好嗎,蒂姆?”這個人現在對我說。
“沃德利!”這讓我有兩層驚愕。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