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好吃的炖肉塊了,丹甯夫人。”
“你是這個家的一員,叫我凱特。”
“這些馬鈴薯也好吃極了。”
“恐怕我騙了你們,用了奶油。現在你們的膽固醇會非常高了。”
“我從來沒那樣注意過原料。隻要是吃的,就歡迎。”派蒂笑的時候露出了他的帶豁口的門牙。
賈森忍不住盯着看。
“你想知道我是怎麼弄成這樣的嗎?”派蒂指了指他的牙。
“賈森,你真沒禮貌。”凱特說道。
“不會。”派蒂咯咯笑着,“他隻是好奇。我是個孩子時也一樣。賈森,去年夏天,我在科羅拉多的斯普林斯幹一件屋頂的工程,從梯子上掉了下來。這也是我的下巴上有這個傷疤的原因。好在我掉下來時離地很近,要不我會摔斷脖子的。”
“那是你現在住的地方嗎?”我問道,“在科羅拉多彈簧公司?”
“上帝,不,我不住在任何一個地方。”
我停止了咀嚼。
“但是每個人都得住在某個地方。”凱特說道。
“我不是。”
賈森看上去很困惑。“但你睡在哪兒啊?”
“得哪兒睡哪兒吧。總有地方可以當床的。”
“那似乎……”凱特搖搖頭。
“什麼?”
“非常孤獨。沒有朋友。一無所有。”
“我想那要看你的習慣了。沒什麼人理我。”派蒂并沒有看着我,但我禁不住仔細想着他的述說。“說到擁有什麼東西,重要點兒的東西都在我的背包裡。如果拿不動的,我就不要了。”
“馬路國王。”我說道。
“的确,你明白。”派蒂向賈森斜靠過去,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我到處流浪。要看在哪兒工作,而且天氣怎麼樣。每一天都是一個新的冒險。我從來不知道要發生什麼。像上個周日,我碰巧在蒙大拿的布特,在一個餐廳吃早飯,那兒有一台電視。我通常不看電視。那些周日早間報道對我來說沒什麼用,但這回引起了我的注意,是那個接受訪問的家夥的聲音。我從雞蛋和香腸上擡起頭來,上帝,電視上那個夥計讓我想起某個人——但不是最近認識的,是很長時間以前。我一直等着主持人說出那個家夥是誰,然而不必了——因為主持人提到那個家夥小時候,他弟弟離開一場棒球賽以後,在騎車回家的路上失蹤了。當然,電視上那個家夥就是你的父親。”
派蒂轉向我。“我長大了,越來越想看到你,布雷德,但我不知道你去哪兒了。主持人說你住在丹佛。我放下刀叉,立刻出發,到這兒來了。用了周日一整天,周一、周二,告訴你吧,我沿途試着打電話,但你家裡的号碼沒有登記。至于你的辦公室号碼,嗯,你的秘書不給我接進去。”
“都是因為回家路上我告訴你的那些讨厭的電話。”如果他以為我一開始那會兒是在故意拒絕相信他,我會有一種負罪感的。
“從蒙大拿到這兒開車要三天嗎?一定是你的車壞了。”凱特說道。
派蒂把他的頭從一邊搖到另一邊。“剛好一輛車在不屬于我的東西之列。我搭免費的便車。”
“免費搭便車旅行嗎?”凱特驚奇地問道,“為什麼你不坐巴士?”
“嗯,有兩個好理由。第一個是,以我的經驗,坐巴士的人經常有同樣惹人厭煩的故事,但任何一個在旅途中讓人搭便車的司機肯定是值得一聊的人。”
他的說法使我們咯咯笑了起來。
“如果發現他們不那麼有趣,我通常會說:‘讓我在下一個鎮子下車。’然後我再找機會搭下一輛車。每一次搭車都是一個小小的冒險。”
派蒂的眼睛津津有味地眯了起來。
“那不坐巴士的第二個原因呢?”我問道。
他眼睛裡的神采漸漸消失了。“近來工作太不好找了。我沒錢買票。”
“這一點就要有變化了。”我說道,“我知道哪兒有很多建築工程的活兒——如果你想找的話。”
“我當然想。”
“同時,我會給你些零花錢。”
“嗨,我不是到這來要救濟的。”派蒂說道。
“我知道。但是在找到工作之前,你花什麼呀?”
派蒂沒有回答。
“别客氣,”我說,“接受一點禮物。”
“我想我是得用些現金去汽車旅館租一個房間。”
“不必,”凱特說,“你不用去租什麼汽車旅館的房間。”
“你和我們一起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