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浴室裡發出一股黴味,這是莊園延伸出的一間房子,是建在平台上的,地闆與平台鋪的是同一石面。房子的南牆全是玻璃的,像一個大大的窗子,屋頂也鑲了幾個玻璃天窗。
馬隆說:“這屋裡肯定比外面要暖和十多度,我想天冷的時候你一定是在這裡吃早飯吧?”
“不,從我來就沒見這屋子被用過。”
“這麼好的屋子怎麼——”
“德裡克不喜歡這個屋子。”
這屋子十分空曠,除了左邊擺了幾張木桌以外别的什麼都沒有,走在屋裡都能聽見腳步聲的回響。
西恩納說:“你真的不需要我換換衣服嗎?”
“不需要。你平時啥樣就啥樣。”馬隆走到一張桌子旁坐了下來,對我來說關鍵是在畫面上捕捉到真實的你,将來那些認識你的人一看就會說,“瞧,這畫的是西恩納,不僅和她本人相貌上毫無出入,就連氣質也與她那麼神似。”
“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馬隆格格地笑了起來:“你說話時候的樣子最可愛。”
“别取悅我了。”
“為了取悅别人,我的确整整一個星期都在學彈班卓琴。”
西恩納禁不住笑了。
有好幾秒鐘馬隆都沒有做聲,他仔細端詳着西恩納線條優美的嘴唇,以及嬌媚的笑臉。
“你在幹嗎呢?”
“什麼幹嗎呢?”
“你怎麼那麼看着我,我在當模特時也從未有誰像你這樣看着我。”
馬隆聽她這麼一說禁不住面頰發熱,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并無他意,我必須把你看得清清楚楚才能畫好你,等這幅畫畫完了,你留給我的印象比誰都要深刻。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西恩納顯得有些困惑。
“我都告訴你我的了,你是不是也應該告訴我你的?”
“我不明白——”
“噢,我是說你的名字。”
“噢。”她這才恍然大悟,“我的名字其實沒有什麼故事,我父母都是美籍意大利人,他們土生土長在伊利諾州的一個小鎮,但是他們的父母都生長在意大利一個叫西恩納的小鎮,後來移居美國。我父母常聽那些老移民說那個叫西恩納的小鎮多麼多麼美麗,所以他們結婚時就選擇了去那裡度蜜月。後來他們有了我,一時想不出給我起個什麼好名,就給我起了西恩納這個名字。”
“你父母是美籍意大利人?”
“是的,在我十二歲時他們就相繼去世了。”
“……對不起。”馬隆說。
“我的母親死于一次車禍,兩個月以後我父親又死于心髒病,但我一直覺得父親是因母親去世悲傷過度而死的。”
“你很愛他們嗎?”
“是的,我非常愛他們,難道有哪個孩子會不愛父母嗎?”
“每個人的情況都有所不同。”
“你和你的父母關系怎樣?”
馬隆開始有些後悔引發這個問題,他是個從不對外人提起家事的人,但對西恩納他無法拒絕:“我從未和父親發生過争執,一個從未和你見過面的人,你怎麼可能和他發生争執呢?”
這時外面又傳來機槍聲,馬隆本能地向門外望去,斷斷續續的槍聲顯然又是從修道院那個方向傳來的。他問西恩納:“聽到槍聲感到緊張嗎?”
“不,如果聽不到槍聲我才感到不安呢。這就像我在紐約曼哈頓住的時候一樣,習慣了外面大街上車水馬龍般往來的汽車聲,哪怕是在半夜,如果有一刻甯靜我反倒覺得可能外面出什麼事了。”
“嗯,這個日光浴室最終會變得甯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