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不用工作了。”
西恩納聽馬隆這麼說,顯得有點失望:“為什麼?”
“我得為下一個步驟作準備。”馬隆指着桌上的一塊膠合闆讓西恩納看,“這塊闆子的面需要處理一下。”
“據我所知畫家一般都是用畫布的。”
“我要采用的是蛋彩畫法,這種畫法需要比畫布硬的材料。這塊膠合闆已經風幹很久了,以後不會再變形,而且裡面的化學物質已經揮發,不會和對顔料産生反應,但是為防萬一我還是要在闆面上塗一層膠。”馬隆用手指了指正在加熱的一缸黏黏的液體說。
“它聞起來有股白垩的味道。”
“裡面确實有這種物質。”馬隆用小刷子沾了沾缸裡的液體在闆子上刷了起來。
把整個闆面刷完後,馬隆把刷子放到一旁,然後用手指抹着塗好膠的闆面。
“那是幹什麼?”
“除去氣泡。”西恩納感到很好奇。
馬隆問:“想試試嗎?”
“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如果你不怕沾一手膠的話。”
她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抹了一下闆面,褐色的眼睛裡流露出興奮的神情:“這讓我想起了在幼兒園時做指畫兒的情形。”
馬隆一邊平整着闆面一邊說:“與之不同的是這個闆面一定要抹平,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我以前一直認為畫畫無非就是畫形狀與塗色彩,沒想到還這麼複雜。”
“要想延長畫兒的壽命,得對畫闆進行多次處理。”馬隆把刷子遞給西恩納,“還得再刷一層膠,你不想試試嗎?”
“可是我怕搞壞了。”
“沒關系,我會修補的。”
她用刷子沾了一點膠說:“一次不能沾太多膠,對嗎?”
“說得對。”
“刷膠有什麼講究嗎?”
“先從角上開始往右刷,然後再把刷子拉回來,每一下不要拉得太長,刷到頭後接着再按次序向左刷。對,就是這樣。記着,用力一定要均勻。你感到拉刷子時很沾嗎?”
“是有點沾。”
“好了,晾一分鐘,讓它幹一幹,但不能等它完全硬化。”
“既然你準備畫下一步,那麼想讓我擺什麼姿勢呢?”
“你自己看吧。”馬隆指了指桌上的草圖。
她走過去看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是微笑着的,但笑容中夾雜着憂郁。”
“還有柔弱,仿佛害怕再受到傷害。”
西恩納說:“我在你眼裡就是這樣的嗎?”
“這是你的一個側面,我的感覺不對嗎?”
她繼續端詳着那張草圖說:“我不反對。”
“你的表情很豐富,但大多都不是你内心真實的流露,隻是掩飾罷了。起初我猜想這可能是你當模特時養成的習慣,畢竟雇你當模特的公司是為了讓你展示他們的時裝,他們是不願意見到你眼裡流露出憂郁的神情的,所以我猜想出于工作,你故意臉上堆出微笑,裝做很開心的樣子。”
“我是真的很開心的。”
“但是每當我注視你時——”
“好吧,不和你擡杠了。也許是職業習慣吧,做模特時不管心情如何,一面對鏡頭,哪怕是裝我也能自然地笑起來。所以我對你的感覺并不感到奇怪,反而覺得你這樣看我我很開心。”
“你平時心情不好嗎?”
“你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每次我注視你時,你的心理防線就撤除了,内心的真實情緒就自然地從眼裡流露出來,于是呈現在我面前的就是一個漂亮但憂郁柔弱的女人。也許正是憂郁柔弱才使你看起來更漂亮,也許正因為你漂亮才讓人覺得你憂郁柔弱。”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我是說也許美麗讓你顯得憂郁柔弱。”
西恩納覺得嗓子發幹:“在你畫的那張草圖裡我的視線是向右的,當時我在看什麼呢?”
“在看你所關注的東西吧。”
“噢,想起來了。當時從右邊來了一股風吹動了我的頭發,所以我向右邊瞥了一眼。你卻能在這一瞬間如此準确地畫下了這個場景,讓人看起來以為我在看一個從我身邊走過的什麼東西。”
“不,是從我們身邊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