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知道的那樣,在布拉卡仍廣為議論,這個沒有父母的小女孩并沒有被目睹過那個夏日夜晚那件難忘事件的人忘記。
有些人還生活在布拉卡。
佛提妮踱到酒吧裡,與傑拉西摩說了幾句,後者正在朝他妻子瘋狂地比畫着什麼。
他們放下手中的活兒,過來了,讓兒子在櫃台後招呼一會兒。
他們仨快步朝小飯館走來。
一開始,索菲娅并沒認出坐在她和阿麗克西斯旁邊桌上的那兩人是誰,可當她發現那個老人是個啞巴時,她知道他是誰了。
“傑拉西摩!”她叫道,“我記起您來了。
您不是在我以前經常去的小酒館裡工作嗎?”
他點點頭,笑了。
傑拉西摩是個啞巴給小索菲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記得小時候有點怕他,也記得,當她和瑪麗娅去酒吧時,他特地為她做的冰鎮檸檬汽水,她很愛喝。
她們經常在那裡找她外公。
她不太記得阿德裡亞拉了,她現在很臃腫,還有可怕的靜脈曲張,厚厚的絲襪也遮不住。
阿德裡亞拉提醒索菲娅,當以前索菲娅來布拉卡時,她才十多歲。
索菲娅模糊地記得一個漂亮但懶洋洋的女孩,她常常坐在酒吧外面跟她的朋友們談天,成群的小夥子在周圍轉悠,若無其事地斜靠在他們的腳踏車上。
佛提妮又找到了那個褐色牛皮信封,相片再一次在桌上攤開來,索菲娅、阿麗克西斯和她們的長輩那麼像,真讓人驚異。
小飯館那晚關門了,可是馬特奧斯回來了,他不久就要接手父母的生意,現在長得像山一般強壯。
索菲娅熱情地擁抱了他。
“看見你真高興,索菲娅。
”他熱情地說,“好長一段時間沒見了。
”
馬特奧斯開始擺開長桌。
還有一個客人要來。
那天早些時候,佛提妮打電話通知了她的哥哥安東尼斯。
九點鐘時,他從西錫亞來了。
現在他頭發灰白,背也有點駝,可是他那雙深沉而浪漫的眼睛——許多年前曾吸引過安娜的眼睛,還是沒變。
他坐在索匪娅和阿麗克西斯中間,喝了幾杯酒後,他不再害羞了,開始說起這麼多年沒說過的英語。
“你母親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
”他對索菲娅說,想了想又加上一句:“當然,除了我妻子。
”
他沉默地坐了一會兒,又開口說話了。
“她的美既是天賜,也是詛咒,像她那樣的女人,總是會讓某些男人做出極端之舉。
那不是她的錯,你知道。
”
阿麗克西斯看着母親的臉,看得出她理解了。
“Efharisto。
”索菲娅靜靜地說,“謝謝你。
”
午夜過去,蠟燭淌了很久的淚後,熄滅了。
桌邊的人這才起身離去。
幾個小時後,阿麗克西斯和索菲娅就要上路,阿麗克西斯回哈裡阿去與埃德會合,索菲娅搭渡船回比雷埃夫斯。
對阿麗克西斯來說,從她來這裡仿佛過了一個月,實際上才幾天而已。
而索菲娅呢,盡管她隻是短暫地停留一下,其意義卻無法估量。
她像白天一樣熱烈擁抱,信誓旦旦,說明年一定會來待得更長些,更從容些。
阿麗克西斯開車送母親去伊拉克裡翁,索菲娅要搭晚班渡輪回雅典。
她們一路上說個不停,沒有片刻安靜。
阿麗克西斯把母親放下,索菲娅很高興能在伊拉克裡翁參觀一下博物館,晚上再搭輪渡。
阿麗克西斯繼續趕往哈裡阿。
她已了解了神秘的過去,未來才是她此刻關心的。
差不多三小時後,她回到酒店。
那是長長的、熱得流汗的旅程,她迫不及待想要喝點東西。
她走到街對面,去最近的酒吧,酒吧俯瞰着海灘。
埃德在那裡,獨自坐着,凝視着大海。
阿麗克西斯悄悄朝他走去,在他桌前找把椅子坐下。
她拖椅子的聲音驚動了他,他被吓了一跳,環顧四周。
“你到什麼鬼地方去了?”他嚷道。
阿麗克西斯除了四天前給他留了個短信,說她會在布拉卡待上幾晚後,便沒再聯系過他,手機也一直關機。
“瞧,”她說,知道失去聯系是她的錯,“我真的很抱歉。
發生了很多事情,我有點忘記時間了。
而且我媽過來了,還有——”
“什麼意思?你媽過來了?所以你們家要團聚什麼的,隻是忘了告訴我!太謝謝了!”
“聽着……”阿麗克西斯開始說,“真是很重要。
”
“看在上帝的分上,阿麗克西斯!”他諷刺地咆哮,“什麼更重要?是把我扔在一邊去見你的母親重要,還是跟我在一起度假更重要?你在家裡時,一周你想見她幾次就見幾次!”
埃德沒等她回答,徑自走到酒吧那邊,再喝一杯去了,他背對着阿麗克西斯。
她從他肩膀上的線條看得出他的憤怒與憎恨,沒等他轉過身來,她快步溜走了,悄悄地溜走了。
她花了幾分鐘收拾她的東西,全塞到一個袋子裡,抓上床頭櫃上的幾本書,給他草草寫了張紙條。
抱歉這樣結束。
你從不聽我說。
沒有“愛你的阿麗克西斯”,沒有一排排的吻。
結束了。
她自己承認了。
沒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