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過于認真。
我們墨守陳規,無視我們僅僅是一群‘白華’的事實,就像當年的‘白俄’一樣,我們拒絕調整自己去适應新環境。
我們的夢想太多。
假如我沒有采納新的哲理,沒有把我們的許多老習慣抛棄掉,包括我們愛面子的習慣,我會一直很不開心。
新的态度幫助我看清了自己的前程。
假如我還在為浪費了我那深不可測的大學問而痛惜,我也許已經回中國大陸去了。
”他喝了一大口茶,吞下一個蝦餃,用餐巾抹了抹嘴,繼續說:“所以,沒回大陸去就是我的自救;沒回台灣是我們同胞的運氣,因為在我伯父的影響下,也許我真的會尋求門路跻身政府部門,成為一個腐敗的官僚。
但我不願這類事情發生在我身上。
所以會成為一個雜貨店店員,我覺得是最幸福的事。
好,讓我們換個話題吧,免得我把這次愉快的小聚弄成使人厭煩的講座。
你的愛情生活怎樣?”
“不怎麼樣。
”王大沮喪地說。
“講一些給我聽聽。
”
“我甯願不談這些。
”
“嗯,我可以告訴你一些。
”張靈羽啃着鴨掌說。
“你在戀愛問題上同樣犯了過于認真的錯誤。
你必須記住你是一個‘白華’。
你在戀愛中所面臨的劣勢,就和你在許多其他事情上所面臨的劣勢是一樣的。
我常說,對我們而言,女孩的形勢就像雜貨店碰上了通貨膨脹年一樣。
店中少數的商品價格昂貴,超出我們的購買能力。
當地出生的女孩不願和我們來往,我并不責怪她們。
我們又有什麼東西能給她們呢?一無所有。
就拿我為例,我已經四十多歲了,長相又不比任何當地出生的小夥子帥,不論他們是雜貨店或餐館主人的兒子。
我比他們多的東西也許隻有學位,但這玩意兒又不能像面包一樣可以當飯吃。
而他們有的許多東西我卻根本沒有,像汽車、電視、财産、青春等多得不可數!”
“我想你是對的。
”王大盯着茶裡的菊花說。
“搞清楚形勢之後,你必須對女孩們加以分析,然後據以制定策略。
假如女孩是逢場作戲型的,你對她認真無異于自殺。
假如女孩是嚴肅型的,你就必須扪心自問,你是否愛她愛得足以繼續和她來往。
有些女孩可能會扮演難追的角色,而她們确實也有資格,因為沒有什麼競争者。
有些女孩可能會挑三揀四,就像中國老話所說的‘騎驢找馬’。
如果你發現一個女孩正騎在你的背上尋覓什麼,你最好盡快把她摔下來。
不管怎麼說,這種類型的女孩很容易被察覺。
”
他又喝了一大口茶,“實際上,這種女孩頭腦簡單,也最容易被識破。
假如你打電話約她,而她正覺得無事可做,她準會答應你。
如果她覺得約翰或者喬治還可能會打電話約她,她就會在電話裡支支吾吾一陣,然後告訴你明天再打電話給她。
假如你打電話的時候她正在招待某人,她很可能會告訴你說:‘現在我正在煎羊排,不能和你講話,不然它會燒糊掉。
’這時你應該能确定羊排不是約翰就是喬治——她所喜歡的小夥子。
還有一種女孩徹頭徹尾地唯利是圖。
不過,你不必為此種類型的女孩費心,因為她們一旦覺得你是一座金礦,自然就會來到你的身邊。
如果你聰明的話,用不着奉獻任何金子,你就能充分享受無拘無束的樂趣。
當然,好的女孩還是有很多,可我們現在并不談論好女孩。
不管你遇見的是哪種類型,你得記住這個規則:不要那麼匆忙而又迫切地一頭栽進愛情的漩渦。
”
“我知道。
”王大說道。
他從茶水中撈出一朵菊花,用手指把它撚碎,“但有時就是控制不了愛情。
你不能把它當電燈一樣開關。
”
“那麼你就需要洗一洗腦子。
”張靈羽說,“你對愛情的态度必須改變。
就如同我說的那樣,首先你不能把愛情看得太認真。
我并不是說每個人都應該采取這種态度。
我隻是針對我們,一群接近中年的‘白華’單身漢。
你必須保持冷漠,随時準備面對最壞的形勢。
呵,我講得太多了,都顧不上吃菜了。
我還是聽聽你的故事吧,那樣我也可以吃點菜。
”他扔下筷子,用手揀起一個豆沙包狼吞虎咽地咬着。
“我決定忘掉我過去的浪漫史。
”王大說,“那是痛苦的失敗,而且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
張靈羽突然停止了咀嚼,眯起了雙眼,目不轉睛地盯着坐在附近的一個女孩。
“我認識她。
”他貼着耳朵對王大說,“她會講國語、上海方言、廣東話、英語,也會講三四句從河内一個法國水兵那裡學來的法語。
七年前我們是坐同一條船來的。
”王大看了一眼。
在那個座位上,有兩個女人面對面坐着,指手畫腳興高采烈地聊着。
一個已經到了中年,風韻猶存,圓臉蛋上抹了不少粉;另一位年輕漂亮,穿着一件綴有亮閃閃飾物的淺藍色旗袍,襯托出她那苗條的身段。
“哪一個?”王大咽着口水問道。
“長得像電影明星的那個。
”張靈羽說,“你想認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