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時候用他那肉鼓鼓的雙手去撫摩另一個女人,撫摩除了我之外的所有女人。
我搖搖晃晃地走向船欄杆。
我站的地方的舷欄離海面有三十米高,海水飛快地流去。
如果一個人掉下去的話,會以多快的速度在海水中漂流呢?他将會獨自一個留在這無底的深淵中。
他會感覺到,鹹鹹的海水是如何湧進他的肺部的。
他會改變想法,他會想活下去。
可是已經太晚了,他必死無疑。
他的身體往下沉,身體裡灌滿了水,灌滿了帶着污泥的液體,這些液體把身體裡的血液擠走。
翻着白眼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怖。
朝正在遠去的一艘小船最後再望上那麼一眼。
生命随着小船的遠去而消逝。
第二天我們便做了試驗。
我們把船上圖書館裡的幾本書扔進海裡。
這些書隻配被扔進海裡。
在這些書的前言——前言大約是由這些出版社裡管理房屋的人寫的——有這樣的詞彙:值得注意的是,不同尋常等等。
這些書很快就漂走了。
我饒有興緻地望着大海。
在這些肮髒的海水裡到底會不會隐藏着什麼還沒有被人發現的東西呢?白天變得越來越長。
我們的生活經曆都已經講完了。
我們倆誰也不願意再談及失意的痛苦或者輪船遇難等話題。
還有九天。
我們已經處于神志不清的狀态。
我在自己的身上發現了一個個疙瘩,很明顯,這是被那些腳氣病蟲咬出來的。
到了第十一天,我們——那個攝影師和我——已經不再說話。
因為我們不願意說話,所以我們便唱起歌來,唱起關于腳氣病蟲的歌,關于排洩物的歌以及關于在水裡死去的歌。
偶爾我們也到菲律賓水手那兒去和他們一起唱歌,他們因為遠離家鄉而悲傷。
我沒有家。
所謂家,即心之所在,而我的心已經在某個機場被人踩碎了。
船上的餐廳裡挂了一幅航海圖,上面的一枚小旗每天都朝着美國海岸線挪近一小步。
我們望着那枚小旗,似乎這樣做那枚小旗便會挪動得更力口快一點。
那枚小旗子就是我們這艘船。
小旗是紅色的,紅色的,紅色的。
海還是海。
在海圖上海水是藍色的,不過海圖會騙人,還得在海上呆五天,我們出來走動的次數越來越少。
幾天前我們還幹了一些事情,比如像一起去看洗衣機是怎麼洗衣服的,或者是一起去船上的桑拿屋。
我們在燒得不太熱的桑拿屋内坐了一小時,唱了歌。
幾天之前還有一些事情可做。
還有四天,我們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
我已經沒有失戀的痛苦了。
與生存相比,愛情算得了什麼?我們的頭發變得油膩起來。
攝影師長出了很難看的胡子。
我的身上因為寒冷和因為太陽光照太少而生了許多疱。
我們用眼睛在我們的船艙裡尋找蟲于。
在坐船旅行的途中人有時是否也得吃蟲子?我們什麼也不想幹了。
不想與菲律賓水手一起唱歌,不想呼吸,也不想再去看纜繩了。
我們連甲闆也懶得上。
當最後一天來臨的時候,我們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我們搖搖晃晃地站立在船橋上凝視着大海。
凝視了幾個小時之後才出現了第一批海鷗。
我們用嘶啞的嗓子向它們發出各種各樣的咒罵聲。
然後出現了陸地。
我們吃力地唱起了美國國歌。
當船靠岸時我們搖搖晃晃地從小梯子走到陸地上。
那些水手傷心地揮着手。
他們又得回到地獄裡去了。
我們熬過了十六天與世隔絕的日子。
我們飛快地離開那艘船,好像有人要把我們抓住然後重新送回船上去似的。
一百個小時之後,當我重新回到漢堡躺在我的床上時——床似乎一直在搖晃——我覺得有那麼一點兒幸福感。
外面是明月,我呆在家裡。
我還活着,我已經擺脫了失戀的痛苦。
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有東西把月亮給遮住了,使它變得很不清晰,讓它去模糊不清,把它那黃色的光浸在湯裡,浸在該死的紅湯裡。
不知道誰把紅湯灑在這個讨厭的月亮上了。
我想,真晦氣。
我想,我又得馬上離開這兒了。
保羅(這個讨厭的保羅是誰?)去馬拉喀什我又去了馬拉喀什。
意大利太無聊了,太歐洲化了。
歐洲已瀕臨死亡,歐洲的女人連性交也不會。
太理智了。
馬拉喀什則不同。
在東方國家,你可以到迪斯科舞廳裡去找你想得到的女人。
她們長得圓滾滾的,她們的身體很溫暖,可有點兒像鋪在床上的報紙。
我在一家賣咖啡和冰淇淋的店裡遇見了一個家夥,一個德國人。
我和他談了談,發現他認識貝蒂娜,而貝蒂娜則剛去了香港。
這個世界真小。
這個家夥被女人搞得心煩意亂的。
我非常能夠理解他。
隻有在婊子那兒才能享受到真正的快樂。
在婊子那兒事情非常簡單明了。
你要是與一個正常的女人發生了關系的話,那你就會遇到麻煩,那麼你就會有感情上的糾葛。
這個家夥太心煩意亂了,我得為他做點好事。
我準備先帶他到迪斯科舞廳去找一些真正的女人,明天我準備帶他到沙漠裡去看看。
在沙漠裡你會忘卻一切(下面我們将會看到,保羅的這一想法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