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搖頭。
“我母親在休息……”
回答得仍然很冷淡。
看來,這不是态度冷淡,倒像是這女孩緊張時的毛病。
“這麼說,生病了?”
“吃了藥,正在休息。
”
“吃藥?”
伊織一問,薰下定決心似地仰起了臉。
“我有事求您。
請您以後不要再和母親見面了。
”
聽她突然說出這種話,伊織真不知該如何回答。
正當他目瞪口呆時,薰哀求似地繼續說道:“請您以後不要再約母親了。
”
隔着玻璃窗,可以看見青山大街。
将近黃昏,路上的車增多了。
大概因為是星期六的緣故,人們的表情輕松愉快。
三五成群的婦女邊走邊看着櫥窗。
信号燈變綠,車又跑了起來。
沿着人流和奔馳的汽車方向看去,可以看到通往繪畫博物館的銀杏樹林蔭大道。
雖然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迎來桃紅柳綠的季節,但尖尖的銀杏樹梢上已經泛出淺綠色。
伊織突然覺得窗外的世界不可思議,隻隔着一層玻璃,一切都在夕陽的餘輝中生機勃勃。
他感到迷惑不解,眼下和年輕女人相對而坐的咖啡館裡面和外面的情景竟然如此大相徑庭。
伊織慢慢收回遙望遠處的視線,看着微微低着頭的薰的額頭說道:
“今天,是你母親讓你來的嗎?”
“不。
”
薰的長發随着她搖頭而輕輕飄動。
“我是瞞着母親來的。
”
“那你怎麼知道是這裡呢?”
“母親的事,我全知道。
”
薰心懷敵意地看着他,接着說:
“我還知道前幾天你們要去京都。
後來,叔叔您不是還打過電話來嗎?”
“……”
“您那時可能很着急,但我不希望您再見到我母親。
”
薰當時接電話的态度的确很冷淡。
“我當初贊成母親和您要好,所以才一直為她保密。
”
眼前這個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孩,原來竟是自己的盟友。
伊織感到實在不可理解,凝視着薰。
“母親和叔叔的事,我全知道。
去年六月你們一起去奈良,秋天去歐洲,還有新年時幽會……”
她既然連這一切都一清二楚,伊織再也無言以對。
伊織微微扭過臉,隻顧抽煙。
“媽媽全對我說了。
因為我是她的朋友,她信任我……”
說到這裡,薰突然哽住了,然後又自己想通了似地點點頭,說道:
“不過,我又背叛了。
”
薰低着頭,額前的短發微微顫抖,伊織看着女孩神經質的表情,歎了口氣。
看來,這個女孩的确對他和霞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如此說來,以前偷偷打的電話也都被識破了。
伊織忍着羞恥,問道:“這些事,你是聽母親說的嗎?”
“母親全對我實說了,因為我是她的朋友。
”
剛才她就一直說“朋友”二字。
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呢?他正感到難于啟齒,薰再次點了點頭,接着說道:“我其實不是媽媽親生的孩子。
不過媽媽從小就疼我。
我不知道媽媽怎麼想,但我一直把她當成親媽。
”
他從村岡和霞那裡都聽說過,薰不是霞的親生孩子。
伊織本以為她是繼母,所以不好相處。
但他早已從說話不多的霞那裡察覺到兩個人的關系很好。
“所以,為了媽媽,我什麼都願意幫她……”
“可是,你爸爸……”
“我當然喜歡爸爸,可是媽媽年齡和他相差太多,我想她和爸爸在一起,一定感到很不舒服。
”
正因為不是親生的,随着年齡增長,薰純潔的少女之心有些早熟。
“再要一杯咖啡怎麼樣?還是要些點心?”
伊織問她,想讓她喘口氣。
薰搖搖頭,隻是說“不”。
“從去年春天,我就知道媽媽喜歡叔叔。
叔叔在三月初曾經打過來一次電話,對吧?”
是否三月初,伊織早已記不清了。
但确實在電話裡聽到過薰的聲音。
“我也是推測才明白的。
後來就成了媽媽的朋友。
媽媽出門旅行,我在爸爸面前盡量替她遮掩。
”
“去歐洲的時候也……”
“是的,爸爸絕對相信我說的話。
”
薰突然變得像個淘氣的大學生。
“其實,叔叔應該好好謝謝我呢!”
說完一笑,充分顯露出順利成長起來的穩重姑娘的表情。
伊織為了使自己平靜下來,視線轉向窗外,接着突然想起來似地問道:
“你剛才說背叛了媽媽。
那是怎麼回事?”
“……”
“上次要去京都時,媽媽沒能來,與這有關嗎?”
“有。
”
薰先點點頭,然後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出發那天,我告訴了爸爸。
”
“告訴爸爸?”
“在那之前,我真的是媽媽的朋友,我非常愛媽媽,為了媽媽我願意不惜一切……但是,我突然覺得,我不能允許這樣……”
薰說到此時哽住了,但立刻又振作起來,說道:
“爸爸氣急敗壞地打了媽媽……”
伊織立刻覺得自己臉上挨了一巴掌,低下了頭。
“媽媽的臉腫了,後來吃了藥。
”
伊織低着頭,閉上了眼睛。
那一天,伊織全然不知道這些,還恬不知恥地打電話詢問。
自己幹的事多麼愚蠢呀!
“我做錯了……”
“不,不好的是我。
要是我保持沉默,本可以沒事,可是……”
伊織的臉又轉向窗戶,青山大街上依然車水馬龍。
可能是右翼團體吧,坐在插着國旗的車上,大聲播放着軍歌。
汽車過去後,周圍恢複平靜,薰低頭自語道:
“不過,媽媽喜歡叔叔。
因為喜歡,所以又約會了。
可是,終究因為害怕,又吃了藥。
”
“……”
“從那以後,媽媽一直吃安眠藥。
”
後邊的一對青年男女站起來,緊接着又有兩個女人結伴走進來。
從長相看,像是母女倆。
那個母親看到伊織後露出很驚訝的神情。
看見一個垂頭喪氣的男人和一個年輕姑娘相對而坐,她大概感到奇怪。
“我們走吧!”
等到那母女倆在裡邊的座位上坐下以後,伊織說道。
咖啡館内人多眼雜。
再說,他已在這裡坐了将近一個小時。
現在雖然還沒想好要去的地方,但至少不能在這裡再繼續坐下去。
薰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慢慢地随他走了出來。
在櫃台付完賬到外面一看,夕陽正斜照在大街上。
伊織沐浴着斜陽的光輝穿過馬路,來到通往繪畫博物館的林蔭道。
“我們走走吧!”
兩個人打開天窗說亮話,伊織對薰産生了一種與先前不同的親近感。
他們慢慢地朝繪畫博物館的方向走去。
遠遠望去,隻能看到光秃秃的樹枝,其實樹梢上早已長出無數綠色的斑點。
即将長成一片片樹葉。
伊織為了和薰步調一緻,放慢了速度,邊走邊問:
“你媽媽知道你今天來這兒嗎?”
“可能知道。
是媽媽告訴我要和叔叔在這兒見面。
”
“你媽媽……”
“昨天晚上,媽媽決定不來,所以才告訴我的。
今天早晨要是起來,很可能又會赴約,所以就吃了藥又睡了。
”
“……”
“叔叔,你答應我,不要再見媽媽了,好嗎?”
伊織感到無法回答這問題。
他正在極力調整自己的情緒。
“不過,我想,媽媽今後不會再見叔叔了。
”
“為什麼……”
“媽媽是個好強的人。
”
伊織不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