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話裡的含義,但聽她這麼一說,自己也覺得的确如此。
“叔叔,你生我的氣了吧?”
後面跑過來一隻小狗,兩個小孩子追了過去。
當兩個小孩兒消失在前面的林蔭道之後,薰又小聲說道:
“不過,事情也隻能如此了。
”
薰壓抑的聲音,消失在樹梢上空的晚霞之中。
伊織現在已無心責備薰。
伊織本該責備她密告自己與霞的關系。
但是,伊織仍然有一點不明白。
薰曾是霞的朋友,為什麼突然要背叛呢?
“可是……”
伊織看着彩霞染紅的樹梢,說道:
“去歐洲的時候,媽媽也跟你商量過嗎?”
“媽媽說無論如何要出門十天,所以我騙爸爸說,她和我同學的媽媽一起去。
”
這個不滿二十歲的姑娘,原來居然能做出這等膽大妄為的事情。
伊織又看了看薰天真無邪的面孔。
“那一天,我送媽媽去機場,看見叔叔了。
我曾對媽媽說,你很帥,但像個公子哥兒,結果挨了訓。
”
“公子哥兒?”
“叔叔不是還和一個比媽媽還年輕的漂亮女人在一起嗎?”
當時,确實是笙子送他去了機場。
“媽媽在歐洲玩得痛快,可我在日本為了蒙騙爸爸卻是煞費苦心。
”
霞确實從阿姆斯特丹的飯店給家裡打過電話,看來,那是為了遮掩丈夫耳目,在和女兒商量對策。
“兩個人合起夥來,什麼都幹得出來。
”
薰帶有一點惡作劇似地說道:“我從小就覺得該幫媽媽做點事。
”
說是煞費苦心,說不定實際上她由于參與和操縱了大人之間的戀情而從中獲得了快感。
“叔叔也許還不知道,新年那一天,也是我和媽媽一起去了飯店。
”
那一天,伊織曾經硬要和霞做愛。
難道那段時間内,薰一直在大廳裡等着嗎?想到這裡,伊織面紅耳赤。
“不過,媽媽和叔叔見面,情緒一直很安定。
”
“可是,你父親……”
“媽媽雖然不讨厭爸爸,但也并不喜歡他。
”
原來是為這個原因她才幫媽媽搞婚外戀。
伊織越來越搞不懂年輕女孩的心。
“你父親今年年初生病了吧?”
“您怎麼知道的?”
林蔭路人行道的一側是石牆,櫻花樹枝伸向牆外,在暮色中飄落下片片花瓣。
伊織突然感到一陣涼意,蜷了蜷身子。
“感冒引發肝炎,住了大約一個月的院。
你見過我爸爸嗎?”
伊織搖搖頭,沒說話,他隻聽到過他的聲音。
“父親病了以後,我的想法改變了,突然覺得爸爸很可憐,而且……”
薰說到這裡,換隻手拿着手提包,接着說道:“今年春天,叔叔離婚了,對吧?從那時起,我突然感到很可怕。
”
“可怕?”
“這樣發展下去,我覺得媽媽真的可能要到叔叔身邊去了……”
露出嫩芽的樹梢上,隐約可見夕陽下的天空清澈透明。
伊織望着晚霞映紅的天空點了點頭。
當初,媽媽偶爾和别的男人幽會,薰可能不打算幹涉。
她可能認為即使和爸爸之外的男人親近,隻要是僅限于婚外戀,那就問題不大。
但是,當兩個人超越婚外戀有可能永久結合在一起時,她突然感到擔心起來。
原打算自己能操縱二人的戀情,沒想到他們當真相愛起來。
見到此情此景,她可能害怕了。
“即使這次不說,我早晚也會對爸爸說清楚的。
”
伊織能理解她的感受。
他要幫助媽媽的戀情,但爸爸畢竟是這世上與她唯一具有血緣關系的人。
她雖然喜歡媽媽,但這是有限度的。
“因為媽媽對叔叔過分認真。
”
說起來這半年來,他和霞的關系确實似乎超過了婚外戀的界限。
他們越過了不該越過的界限,情感變得過分認真。
“對不起。
不過,我不能允許。
”
薰突然站住,把手慢慢放在額頭,又慢慢地搖了搖頭。
她是在後悔自己背叛了媽媽嗎?還是在後悔自己介入大人之間的戀情?看着站立不動的薰,伊織感到不知所措。
雖說離開大街走進了林蔭道,但這裡并不是沒有行人。
對面就走過來一對青年男女。
現在自己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和一年輕女孩并排站着,她又用手捂着臉。
他擔心别人發生誤解,認為兩人之間發生争執,中年男子強施非禮。
伊織朝前走去,可薰仍低頭不動。
她到底怎麼回事?正在為難之時,青年男女走近來了,看着伊織,露出驚訝的神情。
“快……”
那兩人走過去後,伊織把手輕輕放在她的肩膀上。
“走吧!”
林蔭道樹上方露出了繪畫博物館的圓形屋頂,在夕陽照射下,左半邊浮現出它的輪廓,而右半邊已經籠罩在陰影之中。
大概是從那前面的足球場上,隐隐傳來一陣年輕人的歡笑聲。
伊織剛一邁步,薰突然低聲說:
“叔叔,帶我去個地方吧!”
“去個地方?”
薰直視前方,微微點頭,說是去個地方,但去哪兒合适呢?他摸不清女孩的心思。
“您忙嗎?”
“不……”
今天晚上特意留出時間要和霞約會,現在和薰告别,他也無所事事。
“一起吃飯吧!”
“不,請帶我去一個能喝酒的地方。
”
伊織一邊走,一邊琢磨這是怎麼回事。
原打算和霞約會,沒想到遇上了薰。
剛才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組合方式,況且現在這女孩還一本正經地要求帶她去喝酒。
“你現在還不回家,行嗎?”
“行。
”
薰斷然回答。
林蔭道附近暮色更加濃重了。
伊織從沒和薰這麼年輕的姑娘一起喝過酒。
他曾和笙子去過幾回,可薰比笙子還小十歲。
薰已經是大學生,喝酒也問題不大,但當對方要求帶她去時,他仍感到有些困惑。
“要不要給家裡打個電話?”
“用不着。
”
說出憋在心裡的話以後,薰好像輕松多了。
伊織和薰上了出租車,他決定帶她去澀谷公園大街上的一家小飯店裡的酒吧。
“聽媽媽說,叔叔常常喝酒。
”
薰好像忘記了剛才的痛苦,又開朗地說道:
“您喜歡喝白蘭地吧?”
霞究竟都跟她說了些什麼?他無法想象她們母女談話的情景。
他們在澀谷公園大街下了車,走進飯店的酒吧,裡面果然清淨。
他和薰并排坐在一進門靠右手的櫃台前。
“您喝什麼?”
熟識的老闆問他時,伊織照例要了杯白蘭地,然後看着薰。
“我不太懂,有好喝的威士忌嗎?”
伊織不懂薰的意思,替她要了一杯酸威士忌。
“好吧!”
兩杯酒擺在他們面前時,他們輕輕碰了杯,隻聽薰低聲說道:
“對不起……”
事已至此,還道什麼歉呢!是因為強迫伊織領她來酒吧而道歉嗎?可是,伊織多虧了薰,才從孤獨寂寞中解脫出來。
“叔叔很有女人緣,是吧!”
“這也是聽你媽媽說的?”
“不,是我感覺到的。
不過,您喜歡媽媽什麼?”
正因為年輕,薰似乎充滿了好奇心。
“媽媽真的那麼棒嗎?”
“不要再談這件事了。
”
伊織手拿玻璃杯,想起霞。
她現在在做什麼?已經從安眠藥中醒過來了嗎?還是仍在昏睡?她是否知道自己正和薰對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