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卡車的後部散發着汽油和潤滑脂的氣味。
一塊硬邦邦的帆布覆蓋在車頂形成一個屋頂,提瑟坐在下面的一個長凳上,兩眼注視着牆上的一幅巨大的地圖。
地圖上懸挂着一隻沒有罩子的白熾燈。
桌上放着一架笨重的兩波段無線電台。
無線電報務員頭戴耳機。
“國民警衛隊卡車方位28,”他正在向一位助理通報。
“在距小溪彎道三英裡處。
”助理點點頭,在地圖的南部揿上了一個紅色的圖釘,地圖的東部揿着幾個黃色圖釘,表明此地區已在州警署的控制之下。
插在地圖西部的黑色圖釘則代表來自路易斯維爾、法蘭克福、萊克星頓、草地滾木球場、寇威敦的警察。
“你不會整晚都待在這裡吧?”卡車後面的一個人詢問提瑟。
提瑟擡起頭,認出說話者是州警署副巡長科恩。
他站在遠處,眼睛和前額都籠罩在燈光下的陰影裡。
“回去睡一覺,”他對提瑟道,“醫生說過你要好好休息,目前這裡不會發生什麼重大情況。
”
“我不能回去,”
“為什麼?”
“各路記者正在我家和辦公室裡等候。
最好的休息則是避免對他們重述一遍。
”提瑟說。
“他們很快就會跑到這裡來找你的。
”
“不會的,我已經吩咐過你設置在公路邊的哨兵,告訴他們不準記者進入這裡。
”
科恩聳聳肩,朝卡車裡面走來。
灼亮的燈光下,他的前額和眼角上犁溝似的皺紋清晰可見,使他顯得比實際年齡蒼老得多,亂蓬蓬的紅發黯淡無光。
他和我同齡,提瑟暗自想道。
如果他顯得如此蒼老,而我在經曆了這幾天的磨難之後,又會是一副什麼模樣呢?
“醫生還會來為你包紮臉部和手上的傷口,”科恩道,“你襯衫上滲出的那塊深色的污迹是怎麼回事?難道你又在流血了嗎?”
“給我塗的藥膏太厚了。
腰和膝蓋都繃得緊緊的,很難走動。
”提瑟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仿佛自己身上的繃帶是醫生惡作劇所為。
他不想讓科恩發現自己疲憊不堪、神勞形悴的真實狀況。
“痛嗎?”科恩關切地詢問道。
“在繃帶沒有緊緊紮住之前,我感覺沒這麼痛。
不過,他給了我—些藥片,讓我每小時服用一次。
”
“需要幫忙嗎?”
“你已經幫了我很多。
”提瑟鎮靜地答道。
他竭力想作出若無其事的表情,但科恩還是一眼就看出他在強忍疼痛,堅持要他返回醫院。
此前,在提瑟被送到醫院的時候,科恩對他的所作所為大發雷霆。
“追捕逃犯屬于我的管轄範圍,可你卻擅自搶先行動,現在不準你再插手此事。
”
提瑟自知理屈,一言不發地聽着科恩的發洩。
等科恩平靜之後,他竭力勸說科恩大規模的搜尋需要更多的人手。
他還有一個理由、論據沒有提及,他确信科恩也正在考慮這點:此次搜尋可能會像提瑟的行動一樣導緻多人喪生,必須有人與他一起承擔責任。
利恩并不是一個強悍的領導人,提瑟不止一次地目睹他依賴别人,所以很願意助他一臂之力。
盡管科恩的能力有限,但他的确為自己部下的安全及他們将面臨的任務擔憂,如果他發現提瑟的身體狀況極其糟糕,便會下令讓他走開。
外面一輛輛卡車趁着夜色隆隆駛過,提瑟知道載重貨車裡運送的都是士兵。
一輛救護車呼嘯着朝城裡疾駛而去,他很高興能轉變話題,談論一些與自己身體無關的事情。
“那輛救護車是怎麼回事?”
“又有一個自願者遭到伏擊。
”科恩答道。
提瑟難以置信地搖搖頭。
“這些人竟會如此熱情?”
“熱情,真是個非常恰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