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為了生活而殺人。
”
“當然不是。
你尊重别人為你效勞的制度。
但對于那些從戰場上回來的人,你卻無法忍受他們身上的死亡味道,不能理解他們頹廢無助的内心世界。
”
“但我起初并不知道他經曆過戰争。
”
“可你親眼目睹了他的反常行為,然而并沒有作出努力來探究其中的原因。
你說他是個流浪漢。
不流浪他又能做些什麼?為了保衛國家,他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地效力了三年,而他在戰場上所學會的唯一技能便是怎樣殺人。
請問他在何處能夠找到一份需要這種經曆的工作呢?”
“他不需要在軍隊服役,而應該回到汽車修理鋪去重操舊業。
”
“他之所以參軍是因為他猜測自己肯定會被選派,他知道受過最好訓練的教官将教會學生如何逃生的本領。
你說他應該回到汽車鋪去,這話未免然太冷酷了。
他三年戎馬生涯的結果是一枚榮譽勳章、精神失常以及一份給汽車上潤滑油的工作。
你把他視為以屠殺為生的瘋子,慷慨激昂地要和他進行一場生死決戰。
上帝啊,你深知你與他都是軍人,所以你們之間才會爆發這場混戰。
我希望你真的能與他決一雌雄,其結局将是你一生中最後的驚異。
要知道,經過這些天的磨砺,他比以往更加頑強、更加冷酷。
他是這一行的專家。
在血腥的戰争中,我們迫使他學會了如何殺人如何逃生,現在他把這一切都帶回了家鄉。
若想了解他,你就得花上幾年的時間研究。
此外,還必須體驗他所上過的每一門課,他所參加過的每一場戰役。
”
“對一位上校而言,你的談吐中好像并不十分欣賞自己的軍旅生涯。
”
“的确如此。
任何心智健全的人都不會喜歡這種生涯,”特勞特曼直言不諱地回答。
“那你為何還要待在軍隊裡擔任教官向士兵傳授殺人之道呢?”
“不,我的工作是讓他們學會成功的逃生之道。
隻要世界上還有戰争,就需要我們把士兵派遣到戰場,我之所以對他們進行嚴格的訓練,其目的是确保其中一部分士兵能夠平安返回家鄉。
由此可見,我的工作不是殺人而是拯救生命。
”
“你說我和他一樣同是軍人。
你錯了。
我兢兢業業地工作,從不濫殺無辜。
不過此話暫且不談。
因為你也相當坦率。
你口口聲聲說到這裡是為了提供幫助以救燃眉之急,但到目前為止,你除了誇誇其談之外沒有提出任何行之有效的建議。
”提瑟忿然指責道。
“就某種程度而言,”特勞特曼伸手從桌上的香煙盒裡抽出一根煙緩緩點燃。
“你說得不錯。
我耽擱了你的行動。
不過你考慮過沒有,如果我真的提出了建議,你真的會接受嗎?蘭博是我的學校裡最為出類拔萃的學生。
與他作戰就像與我作戰一樣,據我推測他可能是迫不得已才這樣——”
“沒人迫使他殺害一個手持剃刀的警察。
我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
”提瑟訊速地打斷了他。
“我的觀點與你不同:我認為你們之間發生了公私利益沖突。
”
“你說什麼?見鬼,他是——”
“讓我把話說完。
蘭博和我是同一類型的人,實話相告,我非常同情他現在的處境,希望他能夠成功脫身。
但從另一方面說,他已經失去了自制,他甯願放棄逃脫的機會,以至于在你們撤退的時候仍不停地瘋狂追殺,使你的部下死于非命。
這是不可寬恕的罪責。
但無論怎樣我仍同情他的境遇。
假如我計劃使他金蟬脫殼,你會有何看法?”
“你不會制訂那種計劃的。
即使他逃到天涯海角,我們也不會放過他,否則還有人會無辜喪生。
你已經承認我倆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如果他真是你的得意門生,你他媽的就證明給我看看。
拿出你能夠想出的每個計策。
如果還抓不住他,你必須殚精竭慮全力以赴,并更為他感到驕傲。
簡言之,你必須得幫助我。
”
特勞特曼凝視着手中的香煙猛抽了一口,然後把它抛向卡車外面,煙蒂上的火花如細雨般傾瀉在黑暗中。
“我真不明白怎麼會點燃這根煙,三個月前我就戒煙了。
”
“不要回避我的問題,”提瑟說,“你到底準備還是不準備對我們提供幫助?”
特勞特曼沒有理會,他轉身看着地圖。
“我的話無關緊要。
幾年之後,這種大規模的搜尋将會被淘汰。
現在我們有一種儀器,它安裝在飛機的底部。
搜尋時,飛機隻需在所懷疑的區域上空盤旋,儀器則會自動記錄逃犯的身體溫度。
不過,現在這種儀器為數寥寥,僅在戰場上使用,沒有得到普遍推廣。
不遠的将來,任何亡命之徒都将插翅難逃,我這樣的教官也将被淘汰。
真是太槽了。
盡管我對戰争深惡痛絕,但一想到機器将取代人就會感到不寒而栗。
至少人類必須依賴自己才能生存。
”
“可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提瑟追問道。
“是的,我願意提供幫助。
必須阻止他的行動,不能再讓他濫殺無辜。
我更希望造成這一悲劇的人能像我一樣理解他,飽嘗他所經曆的痛苦和磨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