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
亞倫沒有再提問,他們在沉默中緩緩前進。
小騾車行駛了一個半小時才抵達鎮中廣場,也就是提貝溪鎮的交易中心。
鎮中廣場四周有數十間繪有魔印的房屋,居民都是不須在牧場或田裡工作,也不須捕魚或伐木的人。
想找裁縫或是面包老師、蹄鐵匠、修桶匠之類的人,來鎮中廣場就行了。
鎮中廣場中央為供人集會的廣場,聳立着提貝溪鎮最大的建築——雜貨鋪。
這間店鋪内有擺着桌椅和吧台的寬敞前廳,後面還有比前廳更大的倉庫、地窖,全提貝溪鎮所有值錢的物品幾乎都能在這裡找到。
霍格的女兒黛西和卡特琳掌管着廚房。
兩個買賣點數可以讓你飽餐一頓,但希爾維說霍格是個大騙子,因為兩個買賣點數足以交換吃一個星期的谷物。
盡管如此,還是有一大堆未婚男人願意付錢,而且并非所有人都是為了飽餐一頓。
黛西相貌平平,卡特琳是個胖子,但科利舅舅說,誰隻要娶了她們就可以一輩子不愁吃穿。
提貝溪鎮的所有人都會把貨物帶來交給霍格,不管是玉米,肉或是動物毛皮,陶器或是布匹,家具或是工具。
霍格收下物品,仔細檢查,然後付給客戶買賣點數,以購買店内其他物品。
隻不過,要買的東西似乎永遠比霍格收購的價格還高。
亞倫從買賣的價錢數字上就能輕易看出這點。
人們前來販賣物品時常常會因讨價還價引發争執,但最終價格都是霍格說了算,而且他通常都能稱心如意。
鎮上幾乎所有人都痛恨霍格,但他們又需要他。
當他路過的時候,他們會幫他拍掉外套上的灰塵,或為他開門,而不是朝他吐口水。
提貝溪鎮的其他人拼命幹活,僅能糊口;而霍格和他的女兒總是吃得油光滿面、腦滿腸肥,還穿着幹淨的新衣服。
相比之下,每當亞倫的母親拿他的衣服去洗的時候,他就得拿塊毯子裹在身上。
瑞根和亞倫将騾子綁在雜貨鋪前,然後步入店内,酒吧裡沒有其他人。
通常空氣中會彌漫着一股濃濃的培根香氣,但今天廚房裡沒有任何煮東西的味道。
亞倫趕在信使前來到吧台。
洛斯克在吧台上放了一個小銅鈴,從自由城邦搬來時一起帶過來的。
亞倫喜歡玩那個銅鈴,他用力拍了一掌,然後在清脆的鈴聲中開心得咧嘴大笑,等待老闆的出現。
後方傳來一陣撞擊聲,洛斯克随即走出吧台後的簾幕。
他是個胖子,年約六十幾,體格依然健壯,腰背挺拔,但肚子松垮下垂,額頭上的鐵灰色頭發掉了不少。
他身穿輕便長褲、皮鞋,幹淨的白色棉布襯衫,衣袖挽到粗壯的胳臂上。
白色工作裙上沒有一絲污垢。
“亞倫·貝爾斯。
”他看着男孩,露出親切的笑容。
“你隻是來玩銅鈴,還是有生意要和我談?”
“要談生意的是我。
”瑞根說着,迎上前去。
“你是洛斯克·霍格?”
“叫我洛斯克就好了。
”大漢說道,“‘霍格’是那幫該死的鎮民在背後叫的綽号,你知道的,他們對别人的成功都很眼紅,妒忌。
”
“第二次了。
”瑞根埋怨道。
“你說什麼?”洛斯克問。
“今天,我被葛雷格的旅行日志騙了兩次。
”瑞根說,“早上我才當着西莉雅的面叫她‘貝倫’。
”
“哈哈哈哈!”洛斯克捧腹大笑道,“真的嗎?如果有什麼事值得請大家喝一杯,肯定就是這件事,算我請客。
你叫什麼名字?”
“瑞根。
”信使說,放下沉重的背包,在吧台旁坐了下來。
洛斯克拍了拍一個小酒桶,自鐵鈎上取下木酒杯。
麥酒很濃,呈蜂蜜色,表面飄浮着一層泡沫。
洛斯克倒了一杯給瑞根,一杯給自己。
接着他看了亞倫一眼,再倒了一小杯。
“拿這杯酒到那邊找張桌子坐下慢慢喝,讓大人安安靜靜地在吧台說話。
”他說,“如果你夠聰明,就不要告訴你媽我給你酒喝。
”
亞倫眉開眼笑,趁洛斯克改變主意前捧起酒杯就跑。
他曾在節慶時偷着喝了幾口他父親的酒,但從來沒有喝過一整杯屬于自己的酒。
“我一直都在擔心是否永遠都不會有信使來了。
”他聽見洛斯克對瑞根說。
“去年秋天,葛雷格原計劃要過來的,但他染上了重病。
”瑞根說完,喝了一大口酒。
“草藥師建議他在身體好轉前暫時不要遠行,接着冬天到了,他的病情逐漸惡化。
後來他請我在公會另行指派信使前接管他的路線。
正好我得率領一支鹽隊前往安吉爾斯,所以就多加了一騾車的貨物,在轉道向北前過來一趟。
”
洛斯克取過他的酒杯,一飲而盡。
“再來一杯吧?”洛斯克在瑞根重重放下酒杯時問道。
“葛雷格在旅行日記裡說,你是很會讨價還價的奸商。
”瑞根微笑着說道,“因為你會試圖灌醉我。
”
洛斯克竊笑,接着将酒杯倒滿。
“哈哈哈哈,提前請你喝酒——我想談完生意後,就不必免費請客了。
”他說着将酒杯推給瑞根。
“想要你的郵件安然抵達密爾恩,你就必須繼續請客。
”瑞根笑着端起酒杯。
“看來你和葛雷格一樣難纏。
”洛斯克一邊嘀咕一邊倒滿自己的酒杯。
“來吧,”泡沫消退後,他說,“我們可以一起醉醺醺地讨價還價了。
”他們哈哈大笑,然後再度碰杯。
“自由城邦有什麼新消息?”洛斯克問,“克拉西亞人還像以前那樣執意自取滅亡嗎?”
瑞根聳肩。
“聽說是這樣的。
自從幾年前我結婚後,就沒有再去過克拉西亞。
那兒太遠了,而且太危險了。
”
“是不是和他們用毯子把女人裹得太嚴實有關系呢?”洛斯克笑嘻嘻地問道。
瑞根大笑。
“這是一點,”他說。
“但主要問題在于他們認為所有北方人,包括信使在内,都是懦夫,因為我們不願意每晚出門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