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院子,也被征用為臨時掩蔽所和野戰醫院,以供最後抵達的大約一百名德軍和同盟國軍隊的傷員使用。
新來的年輕外科醫生被指派去負責這裡的醫務工作。
那是一九四四年六月三十日。
”
“這裡?”美國人問,“這裡曾經是野戰醫院?”
“是的。
”
“可這裡沒有設備,沒有水,沒有電。
條件肯定很艱苦。
”
“是很艱苦。
”
“我當時正搭乘運輸艦回國。
我們有一個很大的療養院供傷員使用。
”
“你算幸運的。
在這裡,傷員就躺在擔架兵把他們放下的地方。
美國人、阿爾及利亞人、摩洛哥人、英國人、法國人,還有一百多名德國重傷員。
他們确實是躺在這裡等死。
最後,傷員總數達到了二百二十人。
”
“那位年輕的外科醫生呢?”
那人聳聳肩。
“哦,他開始工作,盡了最大的努力。
上級軍醫派來三名勤務兵協助他。
他們去附近的民居裡找來床墊、草褥和任何可以躺卧的用具。
他們還到處去偷床單和毯子。
床單都被用來當作繃帶。
錫耶納城裡沒有河流穿過,但許多個世紀前,錫耶納人已經建造了錯綜複雜的地下供水渠網,把山裡的溪水引到城内的街道底下,讓人們可以從井裡打水。
勤務兵在最近的一個井上安裝水桶、鍊條和辘轳,把水接到了院子裡。
”
“從附近房子裡擡過來的一張巨大的廚房桌子放在這裡,就在院子中央的玫瑰花叢之間,作為手術台。
藥品相當缺乏,衛生就更不講究了。
整個下午到黃昏,他一直全力以赴做着手術。
夜幕降臨時,他跑到當地的部隊醫院讨煤油燈。
在煤油燈照明下,他繼續做手術。
但這樣還是無濟于事,他知道會有傷員死去。
”
“許多傷員傷勢嚴重,處于昏迷狀态。
他已經沒有止痛藥了。
有些傷員就在與戰友相隔幾步遠的地方被地雷炸中,另外一些傷員體内嵌着炮彈或手榴彈的彈片,還有一些人的手臂或者腿被炮彈炸得支離破碎。
天黑後不久,姑娘來了。
”
“什麼姑娘?”
“就是一個本地姑娘,一個意大利姑娘,他猜想。
姑娘很年輕,也許二十歲剛出頭,模樣很奇特。
他看到她在盯着他看。
他點點頭,姑娘微笑了,他繼續動手術。
”
“為什麼說模樣奇特?”
“鵝蛋臉、膚色蒼白,看起來相當平靜。
一頭短發,但不是當時流行的波波頭,而是發梢有點内卷的童花頭。
相當優雅,不是非常輕浮的那種發型。
穿的則是一件淡灰色的棉布襯衣。
”
“她來幫忙了?”
“不,她走開了。
她在那些士兵之間靜靜穿行。
他看見她拿了一塊布,在水桶裡浸了一下,然後去擦拭他們的額頭。
傷員一個接一個地被放上了那張手術台,他仍在工作。
即使知道是在浪費時間,但他還是繼續工作着。
他才二十四歲,剛剛成為一個大小夥子,卻正在承擔一份大人的工作。
他累得筋疲力盡,盡力不出差錯。
骨鋸用渣釀白蘭地消毒一下就用來截肢,家用的棉線塗上蜂蠟就開始縫合傷員,嗎啡快用完了,不得不實行定量配給。
傷員們痛得尖叫起來,啊,他們叫得多麼……”
美國人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天哪,”他輕聲說,“你就是外科醫生。
你不是意大利人。
你就是那位德國外科醫生。
”
那人慢慢地點了點頭:“是的,我就是那個外科醫生。
”
“親愛的,我感覺腳踝現在好一點了。
也許我們還能看到表演的結尾呢。
”
“安靜點,親愛的。
就幾分鐘時間。
後來發生了什麼?”
在田野廣場,遊行隊伍離開了競技場,參賽者已經面對着宮殿各就各位了。
沙土賽道上隻剩下各堂區派出的一名鼓手和一名旗手。
他們的任務是用旗幟和編隊來展示各自的技巧,随着鼓樂的節拍編排出複雜的圖案,在比賽開始之前向人群緻以最後的敬禮,這也是為他們各自堂區赢得銀質聖盤的最後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