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六三年八月丢下丈夫離家出走的。
昨天在拆毀那座房子時,我們發現她的屍體被砌在一道假牆裡面。
”
“你并沒有告訴我,拉金夫婦在那座房子裡住了多長時間,”麥卡錫合理地指出,“你要我對一具幹屍進行病理檢驗。
這個我已經完成了。
”
“但屍體已經幹化了,”漢利堅持着,“在那樣的情況下,死亡時間的範圍肯定是很大的吧?”
“但不會有二十年。
”麥卡錫平靜地說,“那具屍體根本不可能活過一九四五年。
内髒的檢驗是不容置疑的。
當然,可以對襪子進行分析,還有報紙,但如你所說,那兩件物品在使用的時候可能已經是二十年以前的舊物,可是頭發、指甲和内髒器官,這些是不會搞錯的。
”
漢利感覺像是大白天在做噩夢。
在一九五一年英式橄榄球三連冠的最後一場比賽中,他使出渾身力量突破英格蘭隊的後衛,向着球門線沖去。
就在他快要抵達時,球從他手中滑落了。
他奮力去抓,但沒能抓住……他回過神來。
“除了年份,還有什麼?”他問道,“這個女人矮矮的,大約五英尺三英寸?”
麥卡錫搖了搖頭:“對不起,即使在一道磚牆後面過了三十五年,骨頭也是不會改變長度的。
她的個頭在五英尺十英寸到十一英寸之間,瘦瘦高高的。
”
“黑色卷發?”漢利問道。
“直發,姜色的,依然長在頭上。
”
“她死去的時候年齡在三十五歲左右?”
“不,”麥卡錫說,“她已經五十多歲了,而且生過孩子,是兩個,我敢說,在生下第二個孩子後,還做過引産手術。
”
“你的意思是說,”漢利問道,“從一九五四年起,他們一直坐在客廳裡,與被砌在牆裡的一具屍體隻相距六英尺,直至維奧萊特·拉金出走,拉金獨自度過最後的十五年?”
“肯定是的,”麥卡錫說,“在那樣溫暖的環境下,一具屍體很快就會幹化。
幹化狀态的屍體是不會散發異味的。
假定她确實如我所認為的,在一九四三年被害,到一九五四年的時候,屍體早就與我們昨天發現她時完全一樣了。
那麼,一九四三年的時候,你的那位拉金在什麼地方?”
“在西裡西亞的一個戰俘營裡。
”漢利說。
“那樣的話,”教授邊說邊站了起來,“他沒有殺死這個女人,也沒有把她砌在壁爐旁邊的牆裡面。
那麼,誰幹的?”
漢利抓起内線電話撥通刑偵隊,接聽的是年輕的警長。
“一九五四年以前,”他故意問道,“梅奧路三十八号那個死掉的房主和住戶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長官。
”年輕人回答。
“他在那裡住了多長時間?”
“我沒有記錄下來,長官。
但我記得以前的住戶在那裡居住了三十年。
他是一個鳏夫。
”
“他當然是鳏夫了,”漢利厲聲說,“他叫什麼名字?”
一陣停頓。
“我根本沒有想到去問名字,長官。
”
兩個小時後,老頭被釋放了,他是從後門離開的,以防前面的門廳裡有記者守候。
這一次,沒有警車,也沒有陪同。
他口袋裡揣着一份民政局招待所的地址。
他一句話也沒說,拖着腳步走過人行道,走進鑽石小區内的街道。
在梅奧路,環形栅欄的那個缺口——也就是原先房子所占的地方——已經合攏了,把整個停車場都圍了起來。
在這個範圍内,原先房子和花園所在的位置,已被澆上一層平整的混凝土,等待着最後的幹燥。
漸濃的暮色中,那位工頭和兩名工人一起,在混凝土地面上走來走去。
工頭不時地用釘有鐵掌的靴子後跟跺着地面。
“肯定已經幹了,”他說,“老闆讓今晚搞完,鋪上瀝青。
”
在路對面的廢墟裡,有一堆篝火在燃燒着,最後一批欄杆、樓梯、屋架、天花闆、櫥櫃、窗框、房門、殘餘的栅欄、舊茅坑和雞窩,都被扔進了火堆裡。
但即使在火光下,工人也都沒有注意到在栅欄外面凝視他們的那個老頭的身影。
工頭巡視完這片新澆築的長方形混凝土地面,走到另一頭去,到了原本是後栅欄的地方。
他低頭去看腳下。
“這是什麼?”他問道,“這不是新的,這是舊的。
”
他指的地方,是一塊六英尺乘兩英尺的混凝土闆。
“這兒以前是雞窩。
”一個工人回答說,上午是他在手工澆築混凝土。
“你沒有在這上面澆上新的混凝土?”工頭問道。
“我沒有。
再澆上去會使這塊地方升高。
如果我澆了,鋪上瀝青後,這裡會鼓起一個大包的。
”
“如果這裡發生地面塌陷,老闆就會讓我們返工,而且要承擔損失。
”工頭陰沉地說。
他走過去幾步,拿來一根沉重的鐵棍。
他把棍子高高舉過頭頂,向那塊舊混凝土闆重重地砸下去。
鐵棍彈了回來,工頭哼了一聲。
“好吧,是夠結實的。
”他承認說。
他轉向等待着的推土機,招了招手:“把這裡填上,邁克爾。
”
推土機的推鏟降下來,挪到了冒着熱氣的瀝青堆後,開始向這座發燙的小山推去。
瀝青堆就像一團又濕又軟的糖漿,流向已經澆築了混凝土的長方形地面。
幾分鐘後,這塊地面就已經由灰色變成黑色。
随後,瀝青被攤鋪平整,等待推土機後面的壓路機完成最後的工作。
天空最後一抹亮光消失時,工人們紛紛回家去了,停車場工程終于完工了。
栅欄外面,老頭轉身拖着腳步走開了。
他沒有說話,什麼也沒有說,但他第一次露出微笑,這是一抹悠長、愉悅的微笑,是徹底輕松和寬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