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和天花闆,都被小心地抽出來,仔細察看有沒有什麼痕迹,沒有的就被扔到路上。
那裡的廢墟越堆越高。
櫥櫃裡的物品都檢查過了,櫥櫃本身也被拆下來,看看後面是否藏着什麼。
所有的牆體都被敲打了一遍,聽聽裡面是不是有空心的夾層。
一塊塊磚頭被拆下來扔到了路上。
壁爐周邊的兩個人幹得格外小心。
屍體上面的磚頭被輕輕拿開,隻剩下厚厚的一層塵土覆蓋着屍體。
屍身側卧,像一個胎兒那樣蜷縮着,不過,她在夾牆裡原先很可能是臉朝側面坐着的。
麥卡錫教授仔細察看着剩下的屋牆,指揮着那兩人的工作。
在他認為差不多的時候,他走進遍地磚瓦的夾層裡,像一個細心的家庭主婦那樣,用一把軟刷子刷去屍體上的塵土。
在清理掉大部分灰塵後,他近距離檢查了那具屍體,敲了敲露出來的大腿和上臂,然後把它從夾牆裡弄出來。
“是一具幹屍。
”他告訴漢利。
“一具幹屍?”
“是的。
磚頭或混凝土的地面上,在六面封閉的環境中,兩英尺外的壁爐的熱氣熏烤讓屍體發生了幹化,脫水了,但保存得很好。
内髒器官也許完好無損,但硬得像塊木頭。
今晚是不可能切開了,我要用熱甘油把它泡一泡,這需要時間。
”
“多長時間?”漢利問道。
“十二個小時是少不了的,或許更久。
我知道,這種情況有時要花上幾天時間。
”教授看了看表,“快四點鐘了。
我争取五點鐘能把它泡上。
明天上午九點左右,我會去停屍所檢查一下,看看能不能開始解剖。
”
“糟糕,”漢利說,“我還想盡快解決這個案子呢。
”
“這就有難度了,”麥卡錫說,“我會盡力而為。
實際上,我認為内髒器官說明不了多大問題。
根據我的觀察,屍體脖子周圍有勒痕。
”
“勒死的?”
“有可能。
”麥卡錫說。
市殡儀館接到的運送屍體工作通常都是在市内。
送葬靈車停在了屏障外面,在法醫的監護下,兩名工作人員擡起依然側卧的僵硬屍體,把它放到一個屍架上,蓋上一條大毯子,擡到殡儀車上。
他們讓教授跟在後面,驅車去斯托爾大街的停屍所。
漢利走到技術科的指紋檢查員身旁。
“發現什麼沒有?”他問道。
那人聳聳肩:“這裡全是磚頭瓦塊,連一塊幹淨的表面都沒有。
”
“你呢?”漢利又問該科的攝影師。
“我還得等一會兒,長官。
我要等到他們把地面清理幹淨,才能看看有沒有什麼可拍照的。
如果他們搞不完,那我就得等到晚上了。
”
承包商的工頭漫步走了過來。
按照漢利的建議,他被留下來,這樣萬一出現廢墟倒塌險情時,他可以做個技術指導。
他露出了微笑。
“你們活兒幹得真不賴,”他用濃重的都柏林口音說,“這裡幾乎沒我們工人什麼事了。
”
漢利朝街道那邊比畫了一下,那裡有一大堆從房子上拆下來的磚瓦木頭。
“如果你們願意,可以把那些東西搬走。
我們都檢查過了。
”他說。
暮色漸濃,工頭看了看表。
“還有一個小時,”他說,“我們可以把大部分搬走。
房子剩下的部分我們明天上午開始可以嗎?老闆要求先完成停車場的工程并把它用栅欄圍起來。
”
“明天上午九點鐘與我聯系。
我會告訴你的。
”他說。
離開之前,他把統籌一切工作的首席偵緝督察叫過來。
“手提燈會送過來的,”他說,“讓小夥子們清理地闆層,檢查地上是否有曾經再次施工的痕迹。
”
偵緝督察點點頭。
“到目前為止,隻發現了這麼一個隐藏的地方,”他說,“但我會繼續留意觀察,直至這裡清理完畢。
”
回到局裡後,漢利首先檢查了個人相關物品,這也許可以了解拘留室裡那個老頭的身份。
他的辦公桌上堆放着那些上午由法警從房子裡搬出來、裝上汽車并經過清理的物品。
他仔細閱讀每一份材料,用放大鏡去看那些老舊和褪色的文字。
其中有一份出生證明,記錄着老頭的名字、他的出生地都柏林,還有他的年齡——他生于一九一一年。
有一些舊信件,但寄信人對漢利都沒有什麼意義,這些信大都是很久前寄來的,看不出與本案有什麼關系。
但有兩件物品引起了他的興趣。
一個是張褪了色的照片,已經斑駁起皺了。
照片裝在一個廉價的相框裡,但外面沒有玻璃,上面是一名戰士,看上去穿着英國陸軍制服,面對照相機露出不太自信的微笑。
漢利看出那是老頭年輕時的模樣。
挽着他胳膊的是一個年輕豐滿的女子,她的手裡拿着一束鮮花。
她穿的不是結婚禮服,而是二十世紀四十年代中後期那種墊肩的素色兩件套西服。
另一個是雪茄盒,裡面還有一些信件,也都與案子無關。
三枚勳章絲帶用别針固定在小棍上,還有一本英國陸軍部隊的存款簿。
漢利伸手去拿電話。
時間已經是五點二十分了,但他想試試運氣。
他确實很幸運,英國武官還在桑迪福德的英國大使館辦公室裡。
漢利解釋了自己的問題。
英國武官道金斯少校說,他會盡量幫忙的。
當然,這是非正式的;正式的要求必須通過多個渠道。
愛爾蘭警方與英國之間的任何正式交流,都免不了要通過層層手續。
如果是非正式的詢問,雙方的溝通就能更密切,兩邊都省去了不少虛文。
道金斯少校答應,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繞些彎路,去一趟警察局。
夜幕早就降臨了,兩個外出跑腿的警長有一個回來報到了。
他是去調查注冊和納稅單的。
現在,他坐在漢利辦公桌的對面,打開筆記本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