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是她?”次日早晨在喬的辦公室,迪昂這麼問。
喬從西裝内側口袋掏出照片,那是昨天晚上艾斯特班從相框裡取出來給他的。
喬把照片放在迪昂面前的書桌上。
“你自己看吧。
”
迪昂的目光在照片上移動,定住了,然後瞪大眼睛。
“啊,沒錯,那是她沒錯。
”他往旁邊看着喬。
“你要告訴葛瑞絲艾拉嗎?”
“不。
”
“為什麼?”
“你什麼事都會告訴你的女人嗎?”
“我什麼屁也不告訴她們,可是你比我娘炮。
而且她還懷了你的孩子。
”
“那倒是真的。
”他擡頭看着紅銅色的天花闆。
“我還沒告訴她,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講。
”
“很簡單啊,”迪昂說。
“你隻要說,‘蜜糖,甜心,親愛的,你還記得在你之前,我很迷的那個妞兒嗎?就是我跟你說過淹死的那個。
唔,結果她還活着,現在就住在你的家鄉,而且還是美味可口。
說到美味,我們晚餐要吃什麼?’”
薩爾站在門邊,忍不住低頭偷偷笑了起來。
“你講得很高興吧?”喬問迪昂。
“我人生最美好的時光。
”迪昂說,胖大身子塞在椅子裡,笑得椅子都跟着搖晃。
“阿迪,”喬說,“這事情的影響,是六年的憤怒,六年的……”喬兩手往上一舉,想不出該用什麼字眼。
“因為這個憤怒,讓我撐過了查爾斯屯監獄,我因此把馬索吊在屋頂外頭,因此把亞伯·懷特趕出坦帕,要命,我還——”
“因此建立了一個帝國。
”
“是啊。
”
“所以等你見到她的時候,”迪昂說。
“幫我跟她說聲謝謝。
”
喬張開嘴,但想不出能說什麼。
“聽我說,”迪昂說,“我從沒喜歡過那妞兒。
你也知道的。
但老大,她絕對是有哪一點吸引你。
我之所以問你回家有沒有講,是因為我倒是喜歡葛瑞絲艾拉。
非常喜歡。
”
“我也喜歡,”薩爾說,于是喬和迪昂都轉頭看着他。
他舉起右手,左手還握着湯普森沖鋒槍。
“對不起。
”
“我們有自己的講話方式,”迪昂對薩爾說,“因為我們從小就互相打來打去。
但是對你,他永遠都是老闆。
”
“我不會再犯了。
”
迪昂頭轉回來面對喬。
“我們小時候沒有打來打去。
”喬說。
“當然有。
”
“不,”喬說。
“是你打我,打得半死。
”
“你用磚頭打過我耶。
”
“這樣你就不會再把我打得半死了。
”
“啊。
”迪昂安靜了好一會兒。
“我本來要講一件事的。
”
“什麼時候?”
“我進門的時候。
啊,我們得談談馬索來的事。
另外厄文·費吉斯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蘿瑞塔的事情我聽說了。
”
迪昂搖頭。
“蘿瑞塔的事情大家都曉得。
但昨天夜裡?厄文走進阿圖洛的店?顯然前天晚上,蘿瑞塔是在那裡買到她最後一份海洛因的?”
“好吧……”
“反正呢,呃,厄文把阿圖洛打得差點死掉。
”
“不會吧。
”
迪昂點點頭。
“他就一直說着‘忏降,忏悔,’然後拳頭不斷打下去,像個他媽的活塞似的。
阿圖洛可能會瞎掉一隻眼睛。
”
“該死。
那厄文呢?”
迪昂食指放在太陽穴轉了幾圈。
“他們把他送到廟台市的精神病院,要觀察六十天。
”
“基督啊,”喬說,“我們對這些人做了什麼啊?”
迪昂的臉漲紅了。
他轉身指着薩爾,烏索。
“你他媽的從沒看到這個,懂了沒?”
薩爾說,“看到什麼?”然後迪昂揚了喬一耳光。
那力道大得喬撞到辦公桌上,彈起來時,手裡的點三二手槍已經戳着迪昂的雙下巴。
迪昂說,“你又來了,為了一件你根本沒責任的事情,心裡愧疚得想死,我絕對不會眼睜睜看着你抱着這種心情,又走進一場死亡約會。
你想在這裡射殺我?”他攤開兩手。
“媽的就扣下扳機吧。
”
“你以為我不會?”
“我才不在乎,”迪昂說。
“因為我不要再看到你故意去自殺第二次。
你是我的弟兄,懂了沒,你這蠢愛爾蘭佬?你。
比起賽皮或保羅更重要,願上帝讓他們安息。
你。
我他媽再也不能失去一個兄弟,再也不能了。
”
迪昂抓住喬的手腕,食指扣住喬放在扳機上的食指,把槍拉得更貼緊自己的脖子。
他閉上雙眼,癟緊嘴唇。
“順帶問一聲,”迪昂說,“你什麼時候要過去那邊?”
“哪裡?”
“古巴。
”
“誰說我要去那邊的?”
迪昂皺起眉頭。
“你才剛發現你以前迷得要死的這個妞兒還活着,而且她人就在離這邊三百哩的南邊,結果你還按兵不動?”
喬收回槍,放進槍套裡。
他注意到薩爾面如死灰,整張臉濕得像條熱毛巾。
“等到跟馬索見過面,我就過去。
你知道老頭子話很多的。
”
“這就是我要來找你談的事情。
”迪昂拿出随身攜帶的斜紋厚棉布封套筆記本,打開來翻閱着。
“這件事有很多地方我不喜歡。
”
“比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