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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色不異空 第五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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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你的藥。

    ”于潤生把一個紙包放在木桌上。

     “謝謝。

    坐吧,我請你喝茶。

    ”坐在桌前的雷義向對面的空位揮揮手。

    “店家,沏茶!” 于潤生坐下來,從茶店的窗戶俯視下面善南街的情景。

    時近黃昏,完成了一天工作的人群在街道商店之間閑逛。

     雷義拈起一顆花生米抛進嘴裡,輕輕啜了一口茶。

    他今天并沒有穿着差役的制服——兩天前的晚上他獨自制伏了三個強闖民居行劫的盜匪,但在搏鬥中也受傷不輕,今天仍在休假中。

     店家端來清茶。

    “店家,茶錢待會再算。

    ”雷義笑着說。

     “不打緊。

    不方便的話下次光臨再一起算吧。

    ”店家笑容很燦爛,當中沒有半點奉承虛飾。

    城裡的人都知道雷義是漂城公門裡少數廉潔的差役,吃飯喝酒從不賴賬。

     雷義朝店家抱抱拳。

    于潤生注視他的雙手。

    十根手指又短又粗,指甲前端都深嵌進結實的指頭肌肉裡。

    于潤生知道沒有過硬的功夫磨煉不出這樣一對手掌。

     “傷好得差不多吧?”于潤生問着,伸嘴把茶吹涼。

     “明天就當班。

    ” “值得嗎?”于潤生端起茶碗,一口便把清茶喝去一半。

    “這樣打拼你得到什麼?還不是口頭幾句贊賞?看看那些役頭,幾乎全都搬進桐台了。

    ” “我沒有想過什麼值得不值得。

    ”雷義的方形臉嚴肅起來。

    “隻是有許多事情我看不過眼。

    從當上差役那一天起我就沒有想過錢。

    ” “有的時候,錢并不單是錢。

    ”于潤生抹抹嘴巴。

     “不。

    對我來說,錢就是錢,隻是用來吃飯喝酒,有的時候找找女人,有的時候吃吃藥。

    ”雷義伸手進衣襟内掏出一串銅錢,點算出幾個放在桌子上。

    “這裡是買藥的錢。

    ” 于潤生把銅錢收下來。

    “我的義弟……最近怎麼啦?” “他在牢裡名氣大得不得了。

    ”雷義說:“人人喊他‘拳王’。

    打死了幾個人。

    ” “有辦法的話請關照他一下。

    ” “放心吧。

    他在牢裡勝了許多場,牢頭不會待薄他的。

    說不定他在牢裡吃得比你跟我都好。

    ” 于潤生喝幹了茶。

    “謝啦。

    下次我作東。

    ”他站起來,步下茶店的木階梯離去。

     于潤生走在善南街上,但并沒有循最直接的路線往東面破石裡而行。

    每天在藥店完成辛勞的工作後,他總愛繞遠路經過安東大街回家。

    他愛闖進這片不屬于他的繁榮。

     安東大街就像螢火蟲,隻有在天色漸漸昏暗之後,才展露出它躍然的生機與華麗的光采。

     他就像一匹在雪地上獨行的孤狼偷看人家的光亮窗戶般,仰視大街兩旁樓房上招手的豔妓,觀看他人酒酣耳熱的痛快表情,聽着頹靡的樂曲和賭場的歡呼聲。

    他需要這一切來保持他心裡一種特殊的“饑餓感”。

     于潤生走到了大街北端,經過全漂城最可怕的建築物“大屠房”,往西轉入北臨街市肆。

    市肆早已休息。

    他看見街角遺留了一個斜放的破筐,裡面裝滿污爛的梨子。

     空蕩蕩的市肆殘留了一種有如叢林的氣息。

     天色越來越糟了,陰雲從四面八方湧到漂城頂上來。

    于潤生加快腳步走出市肆,步過平西街口。

     剛進入破石裡貧民窟内,雨便開始下了。

     他穿過迷宮似的窄巷,經過呻吟、咒罵、驚叫、呼喝、哭泣,走過炊煙、雨霧、泥濘、破瓦、腐臭,回到了家門前。

     一個人站在門前。

     閃電刹那劃破厚重陰郁的蒼穹。

    短暫的電光照亮了狄斌焦慮的神情。

    “老大,糟啦!” “白豆,什麼事情?” “三哥不見了!” ——轟隆! 雷聲此刻才爆響。

    鉛雲似被雷震擊散,化為了豆大的雨滴,從千丈高空灑落人間。

     夜深。

    瘋狂的雨持續自黑暗天空降下,雨水仿佛直接來自孤寂的宇宙。

     豪雨在洗滌平西石胡同裡的一場血祭: 人影在黑暗的雨裡穿梭、起伏、匍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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