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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色不異空 第五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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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刀光在流動,在顫震,甚至在呼吸。

    造形完美的刀尖,鏡面般平滑的刃脊,如石紋般自然優美的蝕刻。

     一雙雙穿着草鞋、布履甚或赤裸的足腿,急促踏在水窪上,紛濺出帶泥的水滴,發出戰鼓鳴動似的沉啞聲音。

     胡同一方是挑起這次戰鬥的“豐義隆”。

    為了迎接将于日内自首都總行返回的祭酒龐文英,“豐義隆漂城分行”的人馬鬥志高昂,決心奪取輝煌的戰功。

     另一方則是雄霸漂城黑道逾十二年的“屠房”。

    他們絕不容許财力豐厚的北方人在這城市裡站穩陣腳。

    平西石胡同是必争之地,隻要守住這條短街的控制權,便能進而攻擊破石裡内“豐義隆”的地盤。

     癞皮大貴是“屠房”殺手之一,他帶着八個兄弟埋伏在胡同北側,蹲在雞圍與胡同間的矮牆後,随時躍牆而出殺進胡同裡。

     暴雨清洗雙方戰士的身軀。

     悶雷響起。

     厮殺竟是異常靜默。

    沒有喊殺聲。

    數十雙腿急踏的聲音似在互相抵消。

    刀光劃過空氣的銳音被雨聲融化。

    血漿自皮肉組織破裂處溢出,迅速被雨水沖淡。

    被殺者發出低沉的哀叫。

     金屬與骨肉交擊。

    數條人影像洩氣的皮囊頹然倒下。

     癞皮大貴雙手握着三尺多長的鋼刀,奮勇向前方逐寸沖殺。

    沒有恐懼。

    連意識也沒有。

    隻有最原始的求生與殺戮本能。

     血濺在他的癞臉上。

    别人的血。

    他伸出舌頭,舐去血的黏稠,品嘗血的鹹澀,又再咬牙向前揮刀。

    污穢的頭巾不堪沖力而跌落,露出他毛發稀疏的癞疤頭皮,僅餘的發絲盡濕。

     他大幅揮刀,猛地斬在對面一個“豐義隆”頭目的左頸肩處。

    骨斷。

    肉飛。

    血湧。

    頸歪。

     大貴的刀并沒有停下來。

    刀鋒繼續斜向前進,劃入胸肌,切進肚腹。

    皮肉外翻,皮下脂肪與腸髒暴露在濕冷的空氣中。

     長刀從右側腹處脫離,完成那條燦爛而殘酷的斜線軌迹。

    大貴迅速回刀,僅僅擋下了一柄趁機襲來的短斧。

     被斬者的身體此時才折曲崩倒。

     大貴兩個兄弟從左右奔來,以小刀刺穿了使短斧的偷襲者的右臂和側腹。

     “豐義隆”的陣勢被這輪狠厲攻擊打潰了,刀手紛紛轉身逃竄。

    他們許多遠自首都而來,不願死在漂城這異地。

     “屠房”人馬急步追趕,刀光閃動間又斬三人。

     “豐義隆”敗兵轉入破石裡北區。

    “屠房”二十多人窮追不舍。

     敗者四散入曲折的街巷。

     “屠房”殺手不敢再追進,唯有大貴恃着對破石裡街巷熟悉,仍緊追“豐義隆”另一名頭目。

     轉過三、四個彎角後,已不見對方的背影。

    大貴無心再搜索,因為他發現連自己最忠心的手下也沒有一個跟随而來。

     “呸,都是沒用的——” 右側暗角處。

     兩點兇狠的目光。

     一條高瘦的身影。

     大貴愕然。

    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并非他剛才窮追的獵物。

     但是他感覺似乎曾經見過這條身影,這種眼神。

     像刀的眼神。

     在淋漓夜雨掩蔽下,大貴看不見來者的面目。

    但眼神卻清晰地透射而來。

     大貴全身像被什麼東西釘死了,呆立在原地。

    是恐懼。

    強烈的恐懼源自那刀芒般射過來的瞳光,它們就像無形的魔靈,緊緊纏縛大貴四肢每一段關節。

     大貴努力想舉起長刀,可是肩頭、手臂、肘彎、手腕、指掌全都不聽使喚。

     “啊……”連喉嚨聲帶也失卻了力量。

     殺氣充盈的高瘦身影逼近過來。

     大貴呆瞪着雙眼。

     一片輕盈的東西飄落在濕滑的地上。

     大貴低下頭看—— 這是他一生中最後一個動作。

     然後他的頭顱便沿着自己的胸膛滾落,跌在自己的足趾上。

     但是在失去意識前他還是看清了:那片飄落地上的東西是一方灰色布巾。

    粗糙的布纖維瞬間吸飽了雨水和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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