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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受不了痛楚,開始呻吟起來。
呻吟的聲音越來越大。
敵兵開始接近了。
我沒有猶疑,一隻手捂住他的嘴巴,另一隻手握着匕首,在他頸項上劃了一刀。
“我沒有半點愧疚。
從我被迫投軍那一天開始,我已下定決心要從戰場活過來。
我不要因為其他人的失敗或無能而死。
“我并不是自私。
因為那些将領和同袍,那個在最危險的時候連痛楚也忍受不住的人,都不是我選擇的。
既然我沒有挑選他們的權利,他們也沒有要我為他們而死的權利。
“我在軍隊裡時想通透了:所謂軍人是多麼的愚蠢。
把自己的生命交在陌生人的手上掌管。
為了陌生人的利益而冒險。
我當時發誓,隻要我能夠活過這場戰争,我絕不會再令自己陷入這種愚蠢的處境中。
“但是你們不同。
你們每一個都是我自願選擇的夥伴。
是我自願提出跟你們結義為兄弟的。
若是因為你們任何一個而死,我也絕對無怨無悔。
”
不知是酒精還是于潤生說話的作用,每個人都感到一股血氣在胸中翻湧。
夜裡的破石裡依舊吵鬧,木房裡狹小、悶熱而髒亂,透着陣陣黴氣和汗味。
油燈光線昏黃不定。
但是在這室内的六個人都已渾忘了周遭這一切。
因為他們正享受着一種至高無上的歡愉快感。
六顆心緊緊連結在一起。
互相分享着最深刻的秘密。
一種隻存在于男人與男人之間的赤誠。
“但是現在我們不要談‘死’。
”于潤生繼續說:“我們要活!活得比誰都好,比誰都自在!為什麼?像雄爺爺說,就為了一口氣!看看這個城市裡那些低能的人,他們憑什麼穿得比我們漂亮,吃得比我們好?憑什麼左右擁抱着美麗的女人?到了漂城來這一年裡我不斷在看、在聽、在想。
結果我發現隻有一個理由:他們幸運!他們幸運的是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遇上比他們強、比他們狠的人!可是他們的快樂要結束了。
因為我們到來了。
“這一年裡我不容許你們生事、到道上混去,就是要把漂城的情況搞明白。
我雖然比你們讀的書多——不,老四讀的應該比我多,但是我也從沒有到過像漂城這種大地方來。
我要清楚了解這個地方。
我要了解這個城市為什麼吸引了這麼多人到來,積累了這麼多财富。
我要了解‘屠房’為什麼能夠雄霸這地方。
我要了解已是京都第一大勢力的‘豐義隆’為什麼也要到這裡來。
我們的第一步絕不能走錯。
就像下棋,假如不能在下第一着時便心存勝出全局的意念、計劃,這局棋便注定要敗。
老四,對嗎?”
齊楚點點頭。
“現在是我們開始的時候了!但是有一個條件要先在這裡說:過去我們結義六兄弟,我雖是老大,但大家總算平輩相交,除了不許你們生事以外,我也從來沒有對你們下過什麼命令。
”
于潤生掃視他的五個結義兄弟。
“但是由現在開始,我們每走一步都是生死關頭。
走錯就隻有死。
也沒有回頭路。
所以我要求從今天開始,你們要絕對服從我的命令行事。
也就是說,請你們都把生命和前途交托在我于潤生手上。
可以嗎?”
“不必再說了,老大。
”狄斌站起來,指指自己的胸膛。
“你忘記了,我們每個都喝過那滴了血的高粱酒,身體裡都已流着彼此的血嗎?”
“太痛快了!”龍拜把空的酒瓶往地上擲碎。
“老大,我龍老二的命是你的!”
于潤生看着葛元升。
葛元升摸摸腰間的灰布包示意。
三年前他把“殺草”交到于潤生手上時,其實已回答了三年後今天于潤生的話。
而齊楚和鐮首早就欠了于潤生一條命。
“太好了。
”于潤生的眼睛又再次閃耀那種異采。
“現在我們開始工作吧。
”
他又取出另一張地圖。
齊楚一眼認出了。
那是雞圍的街道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