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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照見五蘊皆空 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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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包圍在“豐義隆鳳翔坊分行”外那批“裂髑軍”,鐮首驚怒地躍下馬鞍,他身後的“八十七人衆”也緊緊相随。

    “裂髑軍”都認得這個昨晚穿戴成元帥模樣的勇猛男人,不禁一陣緊張。鐮首馬上高舉陸英風給他的令牌,另一隻手提着那根沉重的木杖。

    他認出帶兵的正是昨夜送給他盔甲和長劍那名軍官。

    “是誰叫你們來的?”鐮首的質問近乎吼叫。

    “是于先生的吩咐……”軍官猶疑着說。“他怕五爺你……意氣用事,會有危險,所以要我們先來替你清掃障礙……”

    鐮首隐隐聽見,分行的樓子上仍然有叱喝打鬥的聲音。

    “住手!所有人住手!”鐮首的叫聲震撼分行内外,連能征慣戰的老兵也為這喝叫而震懾。

    鐮首奔進正門内,匆匆跑過“鳳翔坊分行”的前院。院子地上橫豎躺卧着十幾具屍體,大多是中箭身亡。

    ——到了最後,仍然死守在此的“豐義隆”部下就隻有這麼多人。

    鐮首沒有看這些屍體,徑直走進了分行樓子那寬廣的正堂。裡面守着一隊拿着刀槍弓弩的“裂髑軍”,視線全部集中在正堂右側通向二樓的階梯。鐮首馬上拾級奔上去。

    一到二樓,就看見走廊上堆疊的那些身穿黑甲的屍體。全部都死于極重的手法,甲片破裂,肢體飛脫,鮮血在走廊上積了近一寸深。

    “你們全部在下面等!”鐮首向“八十七人衆”下令,然後踏着屍體步過走廊。

    在一個房間的門前,他終于看見走廊上唯一仍然呼吸的人。

    茅公雷半跪着以那根黑棒支地,多處插着弩箭的身體因喘息而急促起伏。身上幾道刀口深可見骨,胸口那個地獄犬刺青也都被砍得模糊了。

    “你來了。”茅公雷半睜的眼睛看見鐮首,幹裂的嘴唇微笑起來。“我撐到……現在,就是要等你來。”

    “為什麼?……”鐮首很想上前摻扶他,可是他知道這個漢子必然會拒絕。

    “你要是……我,裡面的是……于潤生,你也會一樣……”茅公雷說着,嗆咳了幾聲。

    鐮首咬着下唇不語。

    “可惜……”茅公雷咳完了又繼續說。“到了最後……我們還是沒……有……痛痛快快打一場……這裡……又沒有酒……”他的氣息已經越來越虛弱。

    鐮首呆站在原地,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快點吧……我快……不行……”茅公雷用了最後的力量站起來。“我不要死……在這些……雜魚的手上……隻有你……我才甘心……”

    鐮首眼眶已經紅了,可是他知道怎麼做才是茅公雷的希望。

    他抛掉手上的木杖,從地上一名士兵腰間拔出一柄匕首。

    鐮首上前緊緊擁抱着茅公雷。茅公雷也放開了黑棒,雙手交抱着鐮首的背項。

    鐮首感覺茅公雷的身體已經很冷,并且漸漸軟下去了,雙臂也從鐮首背後滑落。

    鐮首的眼淚流下來了。

    可是他知道茅公雷已經等不了。

    鐮首把身體移開少許,左臂環抱支持着茅公雷的腰背,右手的匕首準确地從右肋間的空隙貫進心髒。

    茅公雷的頭臉伏倒在鐮首肩頸上,咳出幾口鮮血。

    最後一次呼吸之後,臉上凝成永遠的笑容。

    鐮首慢慢拔去匕首抛掉,然後把茅公雷輕輕放回地上。

    房間的門這時自内拉開。

    蒙真步出,又回身把房門緊關上。

    他蹲了下來,瞧着義弟的屍首,輕輕撫摸那頭鬈曲的頭發。

    “你為什麼不投降?”鐮首哀痛地問。“他就不用死。”

    “我很清楚這個弟弟的性格。”蒙真沒有流淚。“隻有這樣,他才沒有遺憾。”

    鐮首不其然點點頭。

    “我的妻兒都在裡面。”蒙真站起來直視鐮首。“可以放過他們嗎?”

    “老大吩咐過:你的妻子和孩子,還有你的另一個女人,保證他們以後都活得好。什麼都不會缺,他們會給送到沒有人認識的地方。”

    “那就好了,替我多謝你的老大。”蒙真沒有笑。“我也有禮物回送給他:容小山我沒有殺,還關在行子的倉庫裡。”

    鐮首知道蒙真的意思:将來收編“豐義隆”的人馬時,容小山這傀儡仍然有利用價值。蒙真此舉當然也是希望,于潤生不會為難“豐義隆”遺下的兄弟。

    “花雀五呢?”

    “他上吊了。”蒙真淡然說。“之前他來找過我,叫我帶一句話:‘沒有信任于潤生到底,是我一生最大的錯誤。’”

    鐮首沉默了一陣子。

    “這話你可以親自帶給老大。”

    蒙真苦笑搖頭。

    “我們之間沒有可談的事情。”

    鐮首很明白。

    “還有什麼願望嗎?”

    蒙真低頭瞧瞧茅公雷。

    “我會厚葬他,在你的旁邊。”鐮首會意地說。

    蒙真以微笑緻謝。

    “到另一個地方吧,不要讓我的孩子聽見。”

    “好的。”鐮首撿起地上的木杖。“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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