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裂整一整身上的鬥篷,有意無意間掀起了下擺,露出腰帶上那雁翎單刀的柄頭。
掌櫃眼睛瞪大。
“你剛才說什麼來着?”荊裂傾側耳朵。
“我聽不大清楚。
”
“大爺!”掌櫃的笑容比之前更誇張。
“我剛才是問大爺……您貴姓……”
荊裂故意不答他,卻作出不耐煩的模樣,手指搔着耳朵。
掌櫃急忙改口:“房間早就備好,請!”他呼喚店小二來,帶荊裂和燕橫前往後面院子旁的房間。
燕橫在走廊上湊近荊裂,悄聲問:“荊大哥,我們沒錢住這兒啊……你不是要……”
“進城之前我不是說好了嗎?”荊裂皺眉。
“在城裡,一切話由我來說。
你半句也别開口。
我說過,有辦法。
”
燕橫納悶,卻也不再說什麼。
進了房間,荊裂掏出身上那二十幾個銅錢,全都塞到領路的店小二手裡。
店小二得這麼多打賞,笑得隻見牙齒不見眼睛。
燕橫看着他們僅餘的财産,消失在店小二的口袋裡,焦急地瞧着荊裂。
荊裂拉着正要離開的店小二,問了一句:
“你們這城裡,最大最威風的賭坊是哪一家?”
葉辰淵把筆放下,略看了信箋一遍,便将之折好放進紙封,再拿起桌子旁的紅燭,以滴蠟封口。
最後他從衣襟裡掏出一個小小的太極兩儀銅印,壓在那蠟封之上。
侯英志一直半跪在葉辰淵的椅子旁,瞧向地上不發一言。
他早就棄去那身又髒又破的青城派道袍,換上一套幹淨衣裳。
“英志。
”葉辰淵用兩指夾着信遞過去。
侯英志雙手恭敬接過。
“我們這趟遠征,你沒資格随行。
如今給你這封信,還有一些路費,你今天就回武當山。
這信你交給姚掌門或是師星昊就可以。
裡面我已經叙明,收了你這個弟子。
上了山之後,你學得了多少,那就看你自己。
”
侯英志謹慎地把信收入衣衫裡。
“副掌門厚恩,弟子沒齒難忘。
”
葉辰淵又招招手。
房間裡一個弟子上前。
葉辰淵把那弟子腰間的武當長劍解了下來,交到侯英志手上。
“這個給你路上傍身。
以你的武功,原來沒有佩劍的資格,我這是格外恩準,上了山後記得交還給師長。
”
侯英志第一次把武當劍握到手。
那觸感帶來一股奇異的興奮。
——這劍,就是通往“最強”之道的鑰匙。
葉辰淵的大手掌,又一把握着侯英志的手。
“你雖然連一招武當技藝也還沒學過,已經算是武當弟子。
”葉辰淵那雙帶着兩行刺青的冷傲眼睛,直視侯英志。
“在路上不管遇上什麼,别丢了門派的名聲。
武當的榮譽,必要時要以血來捍衛。
”
葉辰淵站起來,撫一撫侯英志的頭發,又說:“現在就走。
”
侯英志下跪,朝葉辰淵重重叩了個點地的響頭,也就無言步出房間。
葉辰淵沒目送他,自顧負手背後,走到房間的窗戶前。
這個三樓的房間,能夠俯瞰成都東部整片的街道房屋。
下方通衢大道上車馬熙攘,正是午間最繁忙的時候。
武當這支四川遠征軍,五天前就到達了成都,但并未馬上出發前赴峨嵋山,而是包下了這“鳳來大客棧”的三樓整層,幾天以來都待在房間裡頭沒有行動。
他們在等待。
“峨嵋還沒有回複?”葉辰淵問身後的弟子。
“還沒有。
”那“兵鴉道”的黑衣弟子回答。
“我的信确實已經送上去嗎?”
“兩天前是弟子親自陪同那信差上山。
而且親眼看見他進了山門。
”
葉辰淵點點頭。
四天前,他們雇人在城裡三、四處,貼上青城派被消滅的告示,此事早已傳遍成都。
峨嵋山上的人此刻亦必已知曉。
再加上葉辰淵的挑戰狀,峨嵋派現在很清楚,他們眼前有什麼選擇。
歸順,或是滅亡。
就多給他們一些時間考慮吧。
——還是,峨嵋山上會有另一個何自聖?
一想及此,葉辰淵就手心冒汗發癢,很想把“坎離水火劍”握上手……
“副掌門。
”門外一聲輕喚。
看門的弟子一聽就知道是師兄江雲瀾。
但他還是等待葉辰淵首肯才開門,可見武當派紀律之森嚴。
滿臉舊傷疤的江雲瀾剛出門回來。
他沒有佩帶那長劍和鐵爪,身上穿的也是尋常人家的衣履。
“他來了。
”
江雲瀾說着,就帶引一個中年男人進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