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杆的雙手已近得隻有兩個拳頭距離,再也難以發力揮起。
敗勢已成。
荊裂搶到了刀鋒及身的距離。
孫千斤唯一活路是棄杆向後逃。
但峨嵋弟子,槍在人在。
他閉目。
荊裂的雁翎刀,挾帶如浪濤的氣勢斬出。
這一刹那,一點銀光自孫千斤右肩上方閃出,直射荊裂面門。
荊裂被逼把斬到一半的雁翎刀往旁一引,格住那刺來的纓槍尖。
是在孫千斤身後那婦人。
她沒來得及褪去纓槍的布囊,直接就隔着布持槍,那銳利的槍頭穿破布囊刺出去。
纓槍一被擋格馬上縮回,複又自孫千斤腋下空位刺出,荊裂再次揮刀擋下。
那婦人咬着嘴唇,手上槍杆閃電吞吐,一記接一記地經過孫千斤身體旁的空隙刺擊,誓要把荊裂逼得離開孫千斤。
她行此險招,實是為救夫君心切。
“夠了!” 一聲雄渾無比的呼喝,自婦人後面的巷尾傳來。
但那婦人怕荊裂危害孫千斤,手中槍還是不停。
荊裂卻微微一笑,收刀退後了數步。
婦人這才收槍。
本來距離再拉遠了,孫千斤又可振起大杆再戰。
但剛才他明明靠妻子出手搭救,才免卻捱刀,此刻還哪有面目再來比鬥?平生所學被破,他臉色一陣青白,那隻獨眼沒有瞧向荊裂。
後面發話那人出現了。
是個非常矮小的男人,頭上戴了一頂垂着薄紗的竹笠,整個頭臉都掩蓋着。
隻有露出衣袖的雙手骨節突露,筋脈盡現,顯示其年紀已然不小,但其身體之壯厚,并不在荊裂之下。
老者手上也是提着裝在布囊内的長兵器,但比孫千斤那大杆還要長,接近一丈,幾乎相當于他身高的兩倍。
老者身後則跟随着一名年輕人,臉白唇紅,看來二十出頭,雖然也是一身勁裝,但樣子卻帶點文靜氣質,好像學院裡的書生偶然穿錯了衣服。
他背後的布囊最短,隻得三尺來長,不知是何兵刃。
那矮老者取下竹笠,露出花斑的頭發和長須,方形臉神情剛猛。
“難道你們一交手還看不出來?這位老弟不是武當派的。
”老者以長物作行杖上前,瞧着孫千斤。
“還有他砍你那幾刀,其實都留了勁力,根本不會砍到你身上。
”他眼睛轉而瞧向荊裂。
荊裂把雙刀收回鞘内。
他前臂好幾處被剛才飛射的碎瓦割破流血,但似渾然未覺,隻是向老者拱拳。
“晚輩荊裂。
福建泉州,南海虎尊派。
” 孫千斤皺起眉頭:“你為什麼不早說啊……我還以為你是武當……” “早說……”荊裂再次露出那種笑容。
“這場比試就打不成了。
” 每一場比鬥都是一次成長的契機。
除非絕無生還把握,否則身為武道狂熱者,永不拒絕。
“走吧。
”矮老者戴上竹笠。
“老弟,我們找個地方喝一杯,如何?” 老者如此直接,荊裂有些意外。
“不用大驚小怪吧?”矮老者把長物斜擱在肩頭。
“你遠從福建而來,為的是什麼,我猜不出?” 他掀起竹笠的薄紗,精光四射的雙眼直視荊裂。
“隻要是武當派的敵人,就是我峨嵋孫無月的朋友。
”
大道陣劍堂講義·其之九
槍被譽為“兵中之王”,尤其在冷兵器時代的戰陣中,發揮出強大威力。軍事上許多其他兵器的技法,包括刀劍短兵,往往都是以持長槍的對手作為假想敵,可知其地位。
槍棒長兵之術,最初主要都是在軍旅中發展出來,其後才流出而漸漸演變成民間武術。
例如峨嵋派槍法,最初由峨嵋山的僧侶和道人習練傳承,據考究他們當中就有戰敗後遁入空門或道門避禍的軍人。
長槍之最大強處,當然是其優勝的攻擊距離。
用短兵的敵人欲傷己方,先要闖過槍頭的攻擊範圍,相反己方就可以安全地遠距攻擊對手,以逸待勞。
長距離攻擊,除了比較安全之外,還有是擊刺範圍遠為廣大。
如附圖所示,比較使用短兵,長槍手隻要很小的變招角度,槍頭就能輕松覆蓋對方全身上下。
攻擊範圍越廣,敵人當然越難防範。
長兵第三個優點,是因為體積較大,兵器的分量相對亦較沉重,以雙臂運用,一刺一撥,其産生的力量通常比刀劍巨大,敵人要擋住攻擊也非輕易,更遑論架開槍身搶入中路。
當然,有利亦必有弊,長槍手如果給敵人殺入近距離,對方刀劍勢猛而靈活,槍棒長而沉重,不宜短打,形勢即馬上逆轉。
故此槍棒行家,尤其用八尺以上大杆的,首要是用壓制性的攻勢,抗止敵人搶近。
槍棒在面對其他兵刃時,可說是一種以攻為守的全攻型兵器。
〈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