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華陰縣南。
西嶽。
華山以山勢峻峭而著名,處處皆是千仞絕壁,自古即有“奇險天下第一山”的稱号。
其中主峰之一西峰,形貌如一整塊千丈巨石,渾然天成,具挺拔巍峨的剛強之勢,有“蓮花山”的稱号。
在西峰的巨大陰影之下,東面山腳的林間,有一座簡樸莊嚴的木房舍,建坪甚是寬廣,依着一條清澈小溪而立。
旁邊樹木拴着幾匹馬,正在懶洋洋地低頭吃草。
自外面看去,環境清幽,似乎是出家修行的甯靜道場。
可是在這木舍裡,卻傳出一陣接一陣帶有鬥争氣息的猛烈叫喊。
“着!”又一聲呼喝。
一柄木劍跌落在木闆地上。
那原本握劍的高壯青年仰倒,左手捂着被擊中的右胸,手指緊緊抓着自己衣服,五官皺成一團,額上滿是汗珠,短促快密地用力透着氣,顯得呼吸困難。
站在他對面的是個中年道人,頂戴混元巾,卻沒穿着道袍,隻是一身短褂,右手的粗糙木劍已垂了下來。
那木劍前尖包裹着軟皮革,劍身上都是斑駁的凹痕,看得出是日夕比試中常用之器具。
道人臉容剛毅,膚色黝黑,木無表情地俯視那倒地者。
他搖搖頭,略一揮木劍。
兩個少年道士馬上上前,把那被擊倒的青年擡到木舍的一邊。
“下一個!”道人以粗啞的聲線叫着。
在木舍大門旁,排着一大堆人。
其中一個也是二十出頭的青年,略帶怯懦地舉起手。
即時有少年道士,把剛才那柄堕地的木劍交到他手上。
這青年還沒走到場中,背項的衣衫已經濕了。
這座木房子名曰“見性館”,乃屬華山派所有。
自古武諺有雲:“拳出少林,劍歸華山。
”
位列當今“九大門派”之一的華山派,自金朝時全真教祖王重陽弟子——廣甯子郝大通入山創派之始,即以道門劍術稱雄武林,迄今已曆三百餘年,創編劍法與劍陣絕學共四十八種,跟少林派“七十二技”地位相當,各為佛家與道家武術的代表;直至近百年,武當派大盛,華山派的武名稍被蓋過,但仍然不失為曆史悠久、根基深厚的大劍派,有“劍宗”之稱号。
正因華山劍派名聲甚盛,曆來欲投拜山門以至讨教劍法的人太多,華山派遂在三十多年前,在西峰山腳下建了這座“見性館”,每月初七和廿二兩天,開放予任何武人上門試技,及讓要拜師的人接受考核,以免打擾華山弟子在山上道觀的清修——華山派與從前的武當派一樣,練武以外兼修道法,全華山派上下俱為全真道士。
自從開設“見性館”後,曆來能通過此地拜入華山門牆的,每年絕不超過二十人;至于上門讨教,能夠破“見性館”,驚動山上華山派本部“鎮嶽宮”的人,更是從來一個都沒有。
這名負責在“見性館”與人比試的中年道士名叫陳泰奎,一年前才千辛萬苦升為華山派的“道傳弟子”,心性還沒有定下來,很是好鬥,守護“見性館”門戶這個職務,對他來說簡直是份優差。
每個月的其他日子,他幾乎都在期待這兩天的來臨。
另有一個身材壯寬、臉容和善的道士,盤膝坐在陳泰奎身後的牆邊,雙手攏在道衣的寬袖裡,半眯着眼,似在入定,又似在微笑。
他是陳泰奎的師兄駱泰奇,當上“見性館”的監館已有兩年——兩年來,他一次握起身邊木劍的必要也沒有。
步至場中那個青年,倒提着木劍,很謙卑地朝陳泰奎拱拳躬身。
青年左上臂處,早已綁着一塊白布條。
凡入“見性館”大門,必先申明,是要投拜華山派門下而來接受測試,還是來讨教華山劍法。
前者臂上纏白布,後者纏紅布。
曆來進“見性館”的,往往四、五十人裡也沒一個綁紅布條——華山劍法,名滿天下,實力和地位早就超然,還有誰會來挑戰?不過偶爾還是有尋常民間的武癡,或是練過幾年劍法、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小子,有膽到來用身體驗證,自己與名門大派的劍法,真實的差距有多大。
——這些人,大多都不能用自己雙腿走回家。
剛才被擊倒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