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給擡到館内一旁,仍在發出痛苦的呻吟。
那拿着木劍的青年聽見這呻吟聲,眼神更增恐懼。
面對陳泰奎,他久久還不敢把倒提的木劍變成比試的正握。
陳泰奎隻看了一眼,歎氣說:“别浪費時間。
下一個!”
青年沮喪,但也似如釋重負,把木劍交還給小道士。
駱泰奇看在眼裡,臉上滿是鄙夷厭惡之色。
——被擊倒不是問題,而且是當然的事。
否則還用來學嗎?可是連被擊倒的勇氣也沒有,那不隻沒有資格練華山劍法,就算踏足這兒的資格也沒有!
“見性館”這個名字沒有起錯——這就是看見來者本性的地方。
那怯懦的青年叫王士心,合陽縣人,隻是尋常一個農家子弟,卻自小就不安分。
他跟許多到來“見性館”的年輕人一樣,深信自己生下來不是為了耕田,而是為了拿劍。
他不理會家裡的反對,跟着鄉間的武師學藝,又自己日夕苦練了兩年,覺得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一心就要來投入偉大的華山劍派。
他原來叫王四牛——“士心”這個名字是他自己起的。
他認為這名字才跟一個劍士相稱。
可是看見之前那個比他年長、比他壯、更比他快的漢子,兩招間就被陳泰奎的木劍狠狠刺倒,王士心的自信完全崩潰了:原來在真正用劍的世界裡,自己是如此微不足道;原來自己這幾年都在做着一個無聊的夢。
現在,王士心隻要踏出這“見性館”的大門,這個夢就醒了。
他想起離家時,老爸那句責罵:
“傻瓜,不行的!”
那幾個字,像一記記拳頭擂在他心胸。
他開始痛悔:為什麼剛才要那麼害怕?木劍刺在身上的痛,比得上現在的痛嗎?就在剛才把木劍交還給小道士那一刻,那放棄的一刻,一切都完了。
他親自證實了父親那句“不行”,也推翻了過去的自己。
可是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沒有第二次機會了,隻能放棄劍,然後回家拿起鋤頭……
就在王士心步向“見性館”大門的同時,有一人自外到來門前,跟他打了一個照面。
王士心當時以至以後都無法解釋:為什麼這第一眼,會有種被電殛的感覺。
他正要邁出大門的腳步瞬間停住了。
那個人卻沒有停下來,仍然往門裡走,仿佛王士心的身體,在他眼裡并不存在。
王士心慌忙側身避開。
還是避不及,一邊肩頭快要碰上。
可是沒有碰上。
本來預備要跟對方碰撞的王士心,反而因為落空而微一跄踉。
他完全看不見那人有何閃避的動作,隻見他還是直直地走入“見性館”的玄關。
那擦身而過的瞬間,王士心感覺經過身邊的不像是人,而是一隻貓。
王士心被吸引得回頭。
現在他隻看得見這個人的背影。
穿着純白色衣袍的身體顯得修長,卻不算很高大。
一頭烏黑發亮的直長發,沒有結髻,隻是用黑布帶簡單地束着垂在背後。
背項上斜斜背着一柄長劍,柄首有圓環,護手成“卍”字形,劍柄和劍鞘各處都包鑲着雕刻成雲紋的白銀,樣式很是古雅樸素。
細看那劍鞘并非筆直,而帶着微微的彎弧,似乎又像是刀。
王士心掃視一眼“見性館”裡的人。
每一個人也在看着這名白衣來客,全都露出跟王士心一模一樣的目光。
館裡的空氣有如凍結了。
沒有人能無視此人的存在。
本來正要離開的王士心,此刻決意不走。
——雖然他還不知道,這個男人要來幹什麼。
一個華山派的小道士,雙手各自拿着白色和紅色的布條,走到那人跟前給他選。
可是那人根本沒有看一眼。
陳泰奎緊緊握着木劍。
他本來性情大膽好鬥,在山上就算跟比自己高強許多的師兄或尊長對劍,亦是從無半點緊張。
現在他卻感到心裡有些異樣。
“你來幹什麼的?”陳泰奎呼喝:“來投考?還是讨教?”
他的聲音仍舊嚴厲。
可是跟剛才強勢的呐喊不同,現在隐隐像是被人逼迫的反抗吼叫。
男人不答話。
他的臉容五官甚是俊秀,眼目顯得很長,略薄的嘴唇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