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一日世上千年。
一下小寒山她就聽說,磨鏡老人早死了,唯一的徒弟端木羽,在文懷太子叛亂之後徹底失蹤,七年沒有消息。
為了找到端木羽,景兒很執着的搜遍了長安的大街小巷,終于從一個歌女那裡打聽出來:端木羽做了宦官,在采葵台給廢太子守墳。
景兒有點惡心:這個師兄,難道為了練功,真把自己給……
匆匆趕到采葵台,沒想到又晚了一步,除了燒幹的野葵,什麼都沒了。
山民們諱莫如深,誰都不理她。
又氣又急的景兒,總算揪住一個放牛娃,逼他講述那晚端木羽發功時的狀況。
這個鼻涕三尺長的阿牛,傻傻的陪了她一個上午。
楚香玉把景兒帶到終南山下的一個山洞裡。
“端木羽被你藏在這兒?”
他沒有回答,随手扯開一堆茅草,露出一對燒得焦黑的屍體,相對擁着。
景兒眼尖,立刻看見其中一具幹屍的手腕上,赫然套着一隻青玉镯子,跟自己的一樣。
她撲上去大叫道:“端木羽——端木羽——”
其實景兒對這個從沒見過面的師兄,談不上半分感情,不過看他死的這樣慘,動了恻隐之心。
“是誰害死了他?”景兒盯着楚香玉,眼光灼灼,“你是他朋友,怎不給他報仇?”
楚香玉喟然歎息:“端木羽為情而死,我向誰去報仇?再說,你搞錯了,另一具屍體才是端木羽的。
”
景兒不相信,“嗤”了一聲:“你才搞錯了呢!看看這隻玉镯,是我師父的——信物,自然是端木羽戴着。
”
楚香玉道:“不錯,我一向認得這镯子,是他師父的遺贈,他看得比性命還重。
嗯,不過你看——戴镯子的是一具女屍,端木羽可是男人啊!”
景兒一怔,有點迷惑,把兩具幹屍細細的看了看:“男屍和女屍,有區别麼?”
楚香玉白皙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尴尬,淡淡道:“一定是端木羽把镯子送了她。
”
“好大方!”景兒撇撇嘴,心想這師兄也不過如此。
隻是他這一死,自己的大事又少了幾分希望,好在,還留下了個楚香玉。
“楚香玉,”景兒仰着臉,一本正經問道:“你是端木羽的好朋友,知不知道他把玉女神針大法藏到哪裡了?”
“什麼大法?”楚香玉不解。
“這麼重要的事,你不知道?”景兒有點緊張了,十分耐心的解釋了一番,巴巴的瞧着楚香玉。
楚香玉靜靜聽完,心中了然,覺得十分為難,徐徐道:“其實,出事以前,我有七年沒見過他了,不知他在做什麼……倒是從屍骸身邊發現了這個,像書的封皮,你看是不是?”
他從袖中掏出一張燒得幹蹦蹦的羊皮來。
景兒連忙抖開,些些幾片紙灰随風飄走。
所謂“玉女神針大法”,就這樣随着端木羽的靈魂,在采葵台的烈火中涅槃了。
——這下,真的完蛋了!
“哇——”景兒不顧一切,像個剛出生的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淚水沖到臉上,幾個月積下的艱辛風塵,被洗出道道鴻溝。
楚香玉不知所措,輕輕咳了一聲:“姑娘,其實玉女神針大法,也不是天下唯一的上乘武功。
你要練功,可以另辟蹊徑嘛。
”
“不要你管……”
哭到黃昏,景兒也累了,感到自己的悲痛減輕不少,遂收住淚水。
楚香玉呢,什麼時候走了,都不打聲招呼?景兒四下望望,看不見那一襲紫衣,忽然又覺得心裡空蕩蕩的。
怎麼了呢?
走到洞口,發現地上有個東西。
奇怪啦!又是一本武功秘笈,上書“楚氏秘傳”。
難道是楚香玉留下的?
景兒惶惶的翻開來,忽然摸到書頁間夾了一個圓圓的硬硬的東西。
手一顫,一枚玉镯溜了出來,跳進她懷裡。
玲珑剔透的玉镯子,在夕陽下散發着瑰麗奇幻的紫光。
景兒癡了,——不會吧?
那紫色看來如此真實。
師娘和磨鏡兒的玉镯,端木羽和永甯郡主的玉镯,一下子全都融會貫通了。
夜色溫柔,景兒在山林間歡快的飛奔。
阿牛趕在後面,跟也跟不上:“景姑姑景姑姑……”
竹林間,山溪旁,梨花一樹,精舍半間。
“楚香玉,倒是很有品味。
”景兒不無歡喜的想。
月亮升起來了,隔着朦胧的山霧。
飄飄渺渺的,梨花下顯出了一個亭亭的人影,慢慢的轉過臉來。
景兒剛要招呼,聲音忽然噎住了
卻是一個女孩子。
那一回首間的輕盈和明豔,竟然把明月、梨花都壓倒了。
她喚了聲“師父”,于是那紫衣人就從小屋中飄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