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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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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臂膀,不知道用哪一隻手指頭扣住他曲尺穴;邢福雙自忖也是練家,此時此刻卻渾如一灘爛泥,通體上下沒了一點氣力,任那堂叔半扯半架地拉過了街。

    偏在這一瞬間,旁側迎過來一輛人力車,車夫稍一停腳,俟兩人登座,便撒開勁朝前飛奔——顯然,這車是早就在一邊伺候多時的了。

     坐在車上,那堂叔臉上也沒了笑、也沒了哭,一張煞白闆硬的馬臉更長了幾分,看在邢福雙眼裡,倒有幾分白無常的鬼樣。

    好在路程不遠,車夫箭步如飛,不多會兒便到了地頭。

    邢福雙教那白無常一抖手,居然便摔下車來,幾乎跌個大踉跄;昂首斜窺,但見面前是一幢臨街的樓宇,門楣右邊挂着個亮漆木牌,上頭用黑漆寫了六個大字,他隻認得前二字是“南昌”,第四字是個“匪”。

    這一下可恍惚死人了——邢福雙暗道:這要是個什麼土匪窩,我豈不是逃了前狼、躲不過後虎?可普天之下,哪裡有什麼土匪窩敢在通衢大街之上挂起這麼大招牌現世昵?正琢磨得半天霾、一頭霧,但聽身後的白無常朝裡大門裡喊了聲:“來啊!押到諜報科去。

    ”“叔叔!”邢福雙回頭陪個谄笑,道:“這是——” “誰他媽是你叔叔?”白無常說着,飛起一腳,正踹在邢福雙脅下。

    邢福雙但覺身形一輕,朝大門裡一個小小的院落中飛去。

    許是白無常用力精準,邢福雙恰給這一腳端上二門的台階,就讓兩名身着土色制服的衛士給撺進樓裡去了。

     邢福雙起初還想掙紮兩下,猛一用勁,才發覺臂膀自腋職以下血路已經閉鎖,腰際見骨以下也漸漸麻痹——他的四肢可以抵擋者不過是一個“廢”字。

    那兩名衛士将他拖行到樓上一個陰暗森涼的廳房之中,徑自離去。

    邢福雙但聞這房裡還有絮絮聒聒的人聲,卻不見半個人影。

    至于那人聲,可謂南腔北調俱全,說得是又急又亂,似有争執,又似有極大的惶惑;啾啾嘈嘈,更像鬼狐作語。

    過了大約有一盞茶的辰光,邢福雙才漸漸聽出其中有四川人、有兩湖人,也有廣東和河北人。

    一個湖南人說:“大元帥說這樣的重話,不是教親者痛、仇者快嗎?”接着一個浙江人立刻斥道:“大元帥要你我這就去死你我能不去死麼?說兩句重話又有什麼要緊?”那湖南人嗫聲再杭了兩句,另一個河北人卻道:“我也認為這話說重了,什麼“我的好學生都戰死了,盡留下來你們這些不中用的。

    ”好像我們也該去死一場——”“不能這麼想!不能這麼想!不可以!”另一個四川口音的厲聲道:“大元帥說得對:現在日本帝國主義者壓迫我們,共産黨又搗亂;我們黨的精神完全抓沒有了,弄得各省市黨:部又給包圍、又給打砸;這樣革命當然要失敗。

    大元帥是痛心這失敗,才罵我們的。

    我們想不出個保住大元帥的主意,怎麼連罵都捱不起了呢?”此言一出,衆人忽然安靜了片刻。

    邢福雙、這也才稍稍習慣了在幽暗之中辨東識西,發現自己置身所在的廳堂中空無一物,連桌椅也不見一張;至于那七嘴八舌的人聲,卻彷佛是打從前方的牆壁裡面傳出來的。

     正由于四肢動彈不得,邢福雙隻能就地亂滾,想要碰撞些個尖棱之物,先解開一邊腋職處的穴道,使有一隻可用之手,便可解其餘。

    不巧的是:放眼望去,這方圓幾丈之内祇有一平似鏡的地面,四邊不知用什麼材料阻隔的牆闆,以及一方連吊燈也無半盞的房頂——看光景,那白無常就是要他像隻肉球般地囚在此地了。

     不多時,牆後又有了人聲,那聲色俱厲的四川人沉聲說道:“如今大元帥眼見就要複起,我們也還隻能一天到晚窮開會,也拿不出具體做事的法子,甚至連幹什麼事也不知道——”“康兄這就責備太過了。

    ”一個河北口音的此時插口道:“現在是把組織定個範圍、定個規章的階段。

    你好比說軍務方面我們要不要管?能不能管?你再好比說财政上頭我們要不要拿主意?拿幾分主意?大元帥已經嫌我們不中用了,那好——我們是該多盡心思多出力、多管些事昵?還是少攬權責少費事、少說些話呢?這中間很有些分寸關節,我們得揣摩得十分仔細才行。

    ”話才說到這裡,頓時響起一片掌聲。

    先前那抱怨“親者痛、仇者快”的湖南人應聲搶道:“是嘛!要保大元帥的局殆無疑義,可我們這些“不中用的”進如何?退如何?抓幾分?放幾分?自然要好生商量,不是說做就做的——弄得不好,過猶不及,大元帥還是要怪我們的。

    ” 這湖南人的話剛說到這裡,外面忽地一連三聲叩響,接着好似有人推門而入,衆人則是一片哄叫。

    而那剛進門的人一開口,竟是白無常的聲音:“看我挖回來什麼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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