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常又昂聲截住他,道:“我們是在“三民主義大俠團”戴雨農戴先生旗下行走的,戴先生也好、“大俠圑”也好,講究的就是愛民如子、嫉惡如仇。
這點銀錢,祇不過是分潤老百姓的一點意思罷了。
生意作得成,你就收下,是你該拿的。
祇不過别忘了戴先生和三民主義的好處就是。
”
媛兒的爹連忙又蝦了蝦腰,道:“大人怎麼說都是。
”
“不能叫大人。
孫先生手創民國都已經二十多年了,哪裡還有大人?”白無常陰慘慘一笑,道:“我姓居,你就叫我居先生;這位姓邢,喊他邢先生也就是了。
”
這廂三人閑話了一陣,那居先生問訊得極是殷切仔細,比方說這泰安府的風土如何?民情如何?地方官吏治績如何?乃至兵鎮一方的軍帥首長政聲如何?問來問去最後問到了白蓮教徒衆的活動情形。
居先生忽然橫裡插了句:“你們聽說過一個叫“共産黨”的詞兒沒有?”
嫚兒的爹搖了搖頭。
居先生接着給他上了一大課,大意不外是說:如今國難當頭,日寇連年犯境,那“共産黨”竟然在前一年裡還成立了臨時政府,其禍國殃民,簡直就比前清以來的白蓮教還要可恨可惡。
正因其可恨可惡,就得發動全國百姓同心協力讨之伐之、剿之滅之。
這一課上到天色将晚,嫚兒他爹打了幾個瞌睡,以緻連連點頭,狀似十分同意那居先生的見解。
不錯,居先生、邢先生正是假意為吸收齊魯一帶志士、探聽軍閥共黨消息、請命北上——其實卻是為了打撈那些失落的佛頭而來的居翼和邢福雙。
這一年稍早,一部分出身自當年那南昌剿匪總部的幹部,再加上些黃埔出身、可是未及在北伐諸役之中力戰殉身的二流軍将,以及“三民主義大俠團”這一系的領袖當眞在南京成立了一個叫“三民主義力行社”的組織,由賀衷寒、康澤、滕傑、劉健群、鄧文儀、桂永清、酆悌、胡宗南這些人、這般的坐次為核心小組。
戴笠因祇在黃埔六期讀過一陣騎兵科,根本沒畢業,是以排名尙在酆悌之下。
當然,無論如何議定坐次,那“老頭子”——也就是天下都招讨兵馬大元帥——仍居首腦。
依照他的意思,黃埔一系既然在北伐之中精銳盡失,何不在吸收這一系出身的同志之時條件稍稍放寬一些?一俟加入之後,執行的紀律便要嚴!些。
相對地:如果在吸收其它學校的青年志士方面,由于出身隔閡、底細未能洞見,則在加入之際的要求便需嚴一些,而在成為組織的一分子之後,執行的紀律則放寬一些。
如此才不容易流失人氣。
這就是“三民主義力行社”成立之後所發展的第一個收攬各方人才的機構,叫“複興社”/算是“力行社”的下層單位。
那不遠千裡而來,一意追查邢福雙下落的李绶武吃盡苦頭,大約也就在居、邢二人來到山東泰安的時節成了“複興社”的一分子——這些枝節,暫且按下不表。
倒是在“三民主義力行社”之下還有兩個外圍組織,一個叫“革命軍人同志會”、一個叫“革命青年同志會”,算是承上啟下的決策執行機構。
這麼一來,組織發展突然龐大起來,非但黃埔嫡系、“老頭子”的親兵成為骨幹,其餘如北洋時代在北京成立的陸軍小學、陸軍中學以及保定軍校的畢業生,有許多失——采賦閑、無所事事的也來登記加入;僅一個多月之内,報名加入成為同志者竟然有七、八百人。
“老頭子”龍心大悅,遂批準開辦了一個“特别硏究班”,施以三個月的訓練,期滿之後,便派到“複興社”下屬各級的單位裡去,有的成了報社幹部,有的成了名為“消費合作社”、實為“老頭子”轄下的會計和貿易機構的财務技師,也有的給分派到地方上去發展再次一級的單位,還有的成為戴笠原先那個“大俠團”特務機關的新血。
正因這是個草創時期,被稱為“新血”的靑年同志倏忽湧入,人人祇要口稱擁戴“老頭子”、報効“一個黨、一個領袖、一個主義”者,便很容易竄身出頭——即使絕大部分的“同志”實抵因為不事生産、百無聊賴,想來混口飯吃;未料一旦加入之後,穿上深藍色中山裝上衣,土黃色卡其長褲,看上去居然十分齊潔整秩,頓時人模人樣起來,頗有幾分可以救國救民的自我高貴感,竟衍出個“藍衣社”的譯名兒來。
在這些号稱“鐵血救國”的同志之間,就發生過一樁奇事。
那負責訓練特務的戴笠自己生性狡狯狐疑、行蹤詭秘無端,僅僅是化名就有七、八百個,可謂三日一更、五日一易,為的就是教人捉摸不清,衆人在背後也多以“老闆”二字稱之;“老闆”知道了也非常得意。
也正由于“老闆”不喜暴露本來身分面目,底下的特務們也有樣學樣,時而改姓易名,引以為樂。
有那麼一回,一個叫陳意敏的青年塡報了一份差旅表,随手失神,簽上了他那幾日在外查察市井瑣事轶聞的假名“周煥”。
可這整一個特務機關之中并無“周煥”其人,核發差旅費的人轉念一想:莫不是“老闆”突然又更改了名字,卻未及以密碼告示?如此一來,便不敢造次,遂額外貼補了一大筆錢鈔,另以黃封紙包裹、上呈戴笠簽收。
恰巧戴笠前腳出門,陳意敏後腳來送諜報,攤開宗卷一見“周煥”之名赫然在黃封上,登時吓傻,還以為另有某同僚檢點了自己在外招搖的秘聞上報,遂匆匆竊去黃封,溜之大吉。
嗣後這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