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氣場讓自己突然沒有了勇氣。
幾個犯人一擁而上,林山石被強行脫去了衣褲,赤裸裸地蹲在地上。
林山石覺得又憤怒又窩囊,但偏偏不知道該怎樣發作,也不知能不能發作。
一個年老點的犯人把他像陀螺一樣轉了一圈,又把屁股都扒開看了看。
林山石非常緊張。
在外邊時就聽人說,監獄裡多有斷袖之癖,莫非一進來就有人想侮辱自己,他暗運了一口氣,怕不得就要拼死一搏了。
結果那犯人扔給他一套囚服,蹲在桌前對一個胖胖的獄官道:“此人沒有攜帶違禁之刀具。
”
林山石長舒了一口氣,心想:難道還有把刀藏在屁股裡的嗎?再說了,我的雙掌就是刀,若要造反還需要什麼武器?剛還在得意,馬上想到一身功夫有何用,如果沒有這一身功夫,可能現在任人擺布還沒有那麼痛苦。
正想着,幾個犯人就強行拿出剃刀,把他的頭發剃掉了。
林山石是少林弟子,不是酸臭文人,倒沒覺得“髡刑”有何難受。
隻是剃發人實在太粗魯,平時在街頭理發少不了要些時辰,這裡三兩下就剃了個精光,像給冬瓜剝皮一般。
雖然此處沒有銅鏡,林山石也想得到有多醜陋。
接着林山石就被押到一個獄官前面蹲下。
想自己一世逍遙,就因不想給官員卑躬屈膝,拒絕了多少看家護院的不菲活計。
結果現在還是要蹲在這無名小吏跟前,就覺得那些驕傲變得模糊起來。
那個胖胖的獄官并不看他,仿佛他根本就不值得一看,鼻孔朝着天空無精打采道:“姓名?籍貫?所犯何罪?”
然後旁邊幾個身着囚服之人就大叫:“反思悔過!認罪伏法!反思悔過!認罪伏法!反思悔過!認罪伏法!”聲音熱烈得如發羊癫瘋一般。
林山石覺得自己現在是在戲台上演戲,可仔細一看又不是,無奈道:“林山石,原籍福建晉江人,不知何罪。
”
“你敢說不知何罪?”獄官很容易就怒了,把筆摔到了地上,一掌拍在桌子上:“此人不老實,給我教點規矩。
”旁人面露喜色,正要動手。
獄官道:“慢。
”他拿起一張紙,大抵是犯人手續,看了看道:“十三衙門直接下令抓的?你案子很大嘛。
這頓水土先寄下了,碰壞了不好交代。
”
林山石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道:“大人,我想知道我犯了哪一條。
”
獄官又看了看那張紙,再看了看林山石,這天地會創建不久,看起來很眼生,于是喝了口水想了半天道:“老子怎麼知道你犯了哪條。
但反正肯定犯了,要不你怎麼來這裡了?”
林山石想了想,覺得這話挺有道理的,沒犯法怎麼來這裡了,問題是确實不記得自己犯那條了?殺人了,放火了,還是偷人了?
獄官疑道:“天地會是個什麼會?居然驚動了京裡的十三衙門,你又為何要加入此會?”
林山石有些急道:“我真不知道啊,路上邂逅兩個練武的兄弟,脾氣相投,就慫恿我加入了。
我加入時見添弟會名字吉利,我當可以給女兒添個弟弟,給林家添個香火,所以就入了。
”
獄官牢騷道:“這算什麼屁事?還把老子大半夜弄來做這苦差,爺不管你入了什麼會。
你記住了,來這裡了就要守這裡的規矩,否則你就算是大案欽犯也打死了再說。
你犯了什麼罪,爺不知道,那是知府的事,爺隻管把你關在這裡。
你看起來不像傻子,想想清楚吧。
你也不要給老子添麻煩,你們這樣的十有八九是被砍了,你不找别扭,我們這小牢也不會跟要死之人計較太多,否則這裡刑具多得很你知道嗎?是龍給我盤着,是虎給我卧着。
帶走吧,告訴牢頭别碰他。
”
這天底下牢房規矩各不一樣,但進門先打一頓絕對共通,這叫“服水土”。
但小縣城碰到大案奇案,尤其是也許會牽涉到政鬥之類的要案,一開始都會謹慎一些。
一是怕犯人被打出事後不好跟上面交代;二是這類人往往也摸不清他們的道行深淺,萬一有鹹魚翻身的,報複起來也絕非小獄官可以承受。
既是十三衙門的案子,漳州監獄一時拿不穩深淺,林山石這頓打倒是省下了。
一行人把他押到一個叫乙監區第五倉的地方。
一路上,犯人隻能走在一條黃色的小線内。
那髒髒的透着臭氣的囚衣,混着頭發渣的腦袋,還有沉重的手铐腳鍊,都讓林山石很不習慣。
林山石轉頭問一位一直押着他的捕快道:“這個兄弟,你是跟趙捕頭來我家喝過茶的吧?你說說我到底犯了什麼罪?”
馬捕快有些生氣道:“不知道,你别想這麼多屁事了。
我們這樣的人隻負責帶你們過來,為了抓你,我都好幾天沒回去陪婆姨了,你說我倒黴不倒黴。
林山石啊,既然來這了,就認命吧,當是修身養性。
”
林山石心道放屁,有在這大牢裡修身養性的嗎?嘴巴裡還是謙卑地道了句:“多謝。
”
第五倉大門徐徐打開時,獄卒對接人的牢頭喝了一句:“石猛子。
這是大案子,你們碰不起。
規矩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