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着他别讓他自殺。
”然後悄悄對林山石道:“在這裡聽話點,趙捕頭打過招呼,沒大事。
這幾兩銀子拿着,自己看着打點。
”
石猛子點頭哈腰地把林山石領了進去。
林山石進門一看,窄窄的房子裡,睡了四十多号人,齊刷刷地用興奮的眼神望着自己,宛若自己就是一塊肥肉。
牢頭道:“媽的,這貨是個角。
不能碰,都睡吧,林山石,你睡在地上中間。
”這群人馬上失望地都躺下了。
林山石躺在兩個陌生男人中間,男人身上發出一股子汗臭,心裡很不爽。
而且地方太窄隻能側着,像是一塊鹹魚,他無限地懷念自己家的床,還有床上的人。
同時他湧起了一些很奇怪的念頭,既為自己沒有被打感到慶幸,又隐約地感到有些不爽。
本來還想試試自己能不能像好漢一樣熬得住監獄折磨的,結果老天開了這個玩笑,又沒有開得徹底。
沒挨過打的坐牢不叫坐牢,可是看了看這窄窄的房子,這不是坐牢又是在幹什麼?
他仰頭望去,四周都是牆,牆頂都是被青磚砌得幾乎無縫,有數丈之高。
隻在牆上有個小孔方便獄卒随時巡邏監視。
所謂的越獄,至少在盛世裡,完全就是沒坐過牢的說書先生的想象。
牢頭道:“喂,新兵。
我是頭鋪石月國,也可以叫石大猛子。
你是幹什麼營生的?進來都不用挨打,是有銀子打點,還是犯了該死的案子。
說說看,你犯了什麼事啊?”
林山石賠笑道:“我也不知道啊,小哥。
我是冤枉的。
”
全倉沒睡着的十來号人都笑了,石月國道:“在這裡就别說這兩個字了,進這裡的一半都說自己是冤枉的。
說說怎麼進來的吧?”
林山石道:“說是參加了一個幫會,叫天地會。
但我真的什麼都沒幹,隻簽了個名。
”
有人道:“這也被抓?”
另一人道:“這沒啥事,也就三年吧。
”
一個清瘦老者咳着嗽道:“三年,你們太簡單了,既然簽個名就進來了,說明這個幫會一定很大很讓朝廷害怕。
我估摸着跟白蓮教一樣,反對清朝的皇帝,這是死罪啊!”
一個手腳都被鐵鍊捆着,手鍊和腳鍊之間還用一根鐵棍接在一起的重犯,喚做李癞子的哈哈笑道:“清朝就他媽的該反。
不就是砍頭嗎?我們不怕,聖教主的法身會駕着白色蓮花過來接我升天。
我們白蓮教人都是彌勒佛弟子。
我現在就想快點走了。
先走一步,先走一步啊!”
林山石忐忑起來:“什麼都沒幹就是死罪?”
老者笑道:“你不知道有句話叫‘其心可誅’嗎?我家鄉那有個書生寫了一首詩,結果全家男丁被斬,女的全部賣去了娼寮。
還有一個小工,幫人印刷一本史書,結果被發現裡面有個年号用的不是順治爺的年号,就被流放去盛京了……這樣的事太多。
對當權之人來說,最危險的不是什麼殺人放火,而是有人要搶他的東西,哪怕是他覺得你有搶他東西的可能,你都是危險人物。
哎,你還是想吃點什麼就吃點什麼吧。
”
石月國道:“馬半仙,你别吓人了。
我就不信什麼壞事都沒幹,就被砍了的——不過也真說不清,前幾天那個白蓮教的,還沒練兩天功,結果被舉報,現在也被砍了。
李癞子,你他媽的也小心點,要是為了給自己治肺病加入了這個教,也被砍了,就跟窦娥有得拼了。
還是我們沒讀書的好,像我最多有五年就出去了。
”石月國随手招了招,一個滿臉谄笑的漢子就跪過來給他捏腳。
林山石聞言頓時空落落的,一身本事都擋不住這種刹那的貪生怕死。
他真沒想過被關在這個地方,更沒想過反清複明。
此時天色已晚,他閉上眼睛,卻全是女兒眨巴着眼睛盈盈地笑,然後就是跟徒弟打木人樁的場景。
他也曾運氣想悄悄掙脫鎖鍊,結果這鋼鐵鑄造的東西又豈是人的血肉之軀可以掙開的?别說南少林高手,就算達摩祖師過來了也照樣沒用。
林山石一夜無眠,很多念頭在心裡糾纏着,如同麻繩:應該有人會為自己請訟師吧?我是真冤枉啊!早知道就不貪這十大高手的虛名了——可這也沒錯啊?婆姨孩子也被通緝了吧?不知道逃命了沒有,千萬别去幫自己求人啊?女人家去求人誰能知道會遭受什麼?好在聽說黎知府為官公正。
茶館有茶博士說他數年辦案從無差錯,應該會明鏡高懸,給一個公道吧!
林山石對着家的方向悄悄跪下:觀世音菩薩,祖宗林沖,保佑山石過了這一關,回去後一定天天上香,并再不踏足江湖半步。
徐精幫林芷彤扣上橫襟,點燃一個煙鬥,唉聲歎氣。
林芷彤道:“有什麼話就說啊,看你這樣,頂多就是爹爹要被押去法場呗,我們去劫個法場也就是了。
以我們的身手,加上爹爹的身手,莫非幾個衙役就擋得住?你怎麼學會抽這玩意兒了,像個老頭子。
”
徐精撇了撇嘴角,道:“天真,你聽書聽多了吧?”
林芷彤道:“救不救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