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查查誰在外邊造謠?或者問問總督大人的意思?”
黎知府道:“我也派人去莆田少林寺查證過此人是否真為十大高手,結果少林主持清寂大師不置可否,隻道阿彌陀佛;至于總督大人,日理萬機的,這點小事去麻煩他老人家,還要我們這群下屬作甚?”
其實黎知府第一時間就派心腹去福州探了總督範承谟的口風,但那邊也隻說些按律處置的囫囵話。
說起來自己算是範總督那條線的骨幹了,是範大人在浙江時一手提拔的要員。
可官場便是如此,無事時都為兄弟兩肋插刀,一旦棘手時誰都想插兄弟兩刀。
範承谟宦海沉浮幾十年,這樣的老江湖怎會不知如今暗流潛湧,世事詭異?殺錯一人事小,引起民憤太大,被吳三桂、鄭經等餘孽利用事大。
朝廷的事,又豈是都可以按律處置的?
黎知府心裡苦笑,這倒黴事偏偏出在自己屬地,還被十三衙門盯上了,弄成了州府直管的專案,否則直接扔給縣令多好,出了事隻要說對基層官員行為并不知情,也就過了。
可悲這範承谟也收了自己不少冰炭兩敬,真隻能當喂了狗了。
但這些話肯定不能在下屬前說出口,一旦讓這群人知道了總督不肯幫他,那将是恐怖的。
周通判站起義正言辭道:“知府說怎麼辦,我就怎麼辦。
這是卑職認的死理!大人不用詢問了,下令吧。
”
黎知府心道“白癡”,嘴裡卻說:“通判忠心耿耿讓本官感動,但子雲‘三人行必有我師’,有時還是集思廣益的好。
”
周通判大聲道:“下官就一種思緒——知府比下官英明何止千倍,知府指到哪,下官就沖到哪。
”
黎知府面上帶着微笑道:“好,很好。
”轉頭看了看李同知。
李同知憤憤道:“把那匹夫殺了,再把那樣傳謠的茶館、客棧都封了,查一查謠言來源,把造謠、傳謠之人全部抓了。
”
黎知府心裡升起一陣火來,淡淡地道:“同知大人果然高見,看來右遷指日可待,隻不過李大人,不知漳州牢房有多大,能否堵住天下悠悠衆口?”
李同知道:“隻要抓上領頭的兩百個人,我就不信還有敢說話的。
”
黎知府悠悠道:“好,真好,抓兩百個。
按每人五個親戚算,馬上惹怒一千人。
如今天下闆蕩,你打算再拿這一千人如何處理,是再關起來還是活埋掉?若不行,是準備送他們去台灣投鄭經,還是去雲貴投平西王?又或者組個團上京告禦狀?”
李同知一拍腦袋道:“還是大人思慮周全,難怪穩坐封疆大吏,下官佩服——這蟲草魚鳥,還是宋代工筆最細。
”
黎知府也盯着祥瑞圖,道:“李大人不是不周全,是太周全了。
切記月盈則虧——人在官場,都是同僚,靠的是人擡人方能有前程,人踩人則必死無疑。
李大人你還年輕,而本官就要緻仕了,你大有前程啊。
”
這話在官場就已經很重很透了。
李同知擦了擦汗,冷笑兩聲,不敢回答。
黃主簿聞言心中透亮,道:“不若悄悄放了。
卑職前去牢房威逼利誘一番,讓他回家後隐姓埋名——坐過牢的人多半老實。
獄官也報這林山石倒真不像大奸大惡之徒,估計也不敢仗着那些勢跟朝廷作對。
時間久了也就自然都不記得了。
”
黎知府默不作聲,但頗為動心,贊賞地望了主簿一眼。
官場碰到不棘手的人和事,那是快刀斬亂麻,以立官威;一旦遇到棘手的人和事,拖時間把事磨平,那也是手段。
天下之大,水至清則無魚,糊裡糊塗案件多了去了,公門中人誰在乎多那麼一件兩件?從古到今的地方官,誰不想做個無事的平安官:擺得平就是有水平,不出事就是有本事。
“了卻君王天下事”從來都屬于場面話或者科考不久的愣頭青。
隻要這林山石回家隐姓埋名,讓他好好過日子,不出來唧唧歪歪,倒還能顯出朝廷的胸懷。
至于十三衙門那兒,走的時候程儀豐厚一些便就罷了!
黎知府面無表情道:“黃主簿,此事你内行。
總之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要為君分憂,不要為君添堵。
你全權去做吧。
”
黃主簿口稱:“多謝大人提攜。
”正在喜悅,看見李同知對自己冷笑,心裡恨不得打自己幾十個耳光:我惹這事幹嘛,知府都快緻仕了,同知還年輕着了,自己還是稚嫩。
李同知又講了講九龍江修橋的事,黎知府知道修橋商人是李同知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