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
”
納蘭明珠想了一想,一聲長歎道:“真不知怎麼生了這個孽障,若不是嫡長子,他祖母又護犢,早就把他滅了。
麻煩姑娘多勸幾句,免得他亂了倫理,成了登徒子。
”說罷,帶着衆人離去。
納蘭性德眼似寒星地望着她。
林芷彤裙裾一動,萬福道:“納蘭公子,多謝你喜歡我一場,但我想你真把我當成另一個女子了。
我實話同你講吧,我和你不是同道,你的那些詩詞世界,我一輩子進不去,而且也不想進去。
你們讀書人喜歡虛構,你把我虛構成什麼模樣,我就不知道了。
我這次會離開太師府,也完全與你無關,是因為我懷了别人的孩子——這點,你不用在外面講。
我無所謂名節,但太師有所謂——就當成我倆的秘密好吧。
”
納蘭性德張大了嘴巴渾身如麻,道:“你騙人。
你就怕我喜歡你,害得我沒了前程。
”
林芷彤嗤笑道:“你的前程關我什麼事?我為什麼要怕你喜歡我。
誰喜歡我,我都高興還來不及了,哪還有空害怕。
至于壞了倫理,登徒浪子,我也從不覺得有何不好。
你喜歡我沒錯,任何人喜歡任何人都沒錯,隻要不騙人——隻是我确實不喜歡個文弱書生,我要的不是吟詩作對,而是仗劍天涯。
”
納蘭性德呆了呆,覺得夢裡的林妹妹,那個自己恍惚中有着三世之約的林妹妹,那個葬花的林妹妹刹那間“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了。
林芷彤道:“我也不是你心中的弱女子。
我的功夫不錯,太師府該還有我練功的木樁。
這一點钗兒也知道,就在京城的武當尤掌門也知道,他如今在你爹門下做教頭,你可以去問問。
我的‘紫霄影形’就是他教的了。
我隻是剛堕完胎,否則現在就可以練出來給你看看。
”說罷,不運氣地做了幾個白鶴拳的姿勢。
納蘭性德一聲長歎,然後就輕聲哽咽了起來。
林芷彤一聳肩道:“你看,本女俠也不喜歡哭鼻子的男人。
”
納蘭性德忙停住了眼淚,拿出手帕,擦幹後,才想起這是佳人所贈,猶豫片刻,就真的把帕子退還給林芷彤。
林芷彤也怕這東西又引起他的癡,便點頭收回。
納蘭性德失落道:“原來如此,老天終歸沒有眷顧我。
你要回江南了,最後送你一首詩吧。
你有扇子沒有,就寫在扇子之上。
”林芷彤搖了搖頭,她對詩詞一向沒有興趣,可此情此景又不好拒絕。
隻好道:“我沒有扇子,就免了吧。
”
納蘭性德直接拿出自己的扇子,轉身去找筆墨。
京杭大運河素來是貫通江南錦繡與京城達貴之地的樞紐。
客船頗為豪奢,文房四寶齊全,甚至還有每日的邸報。
納蘭性德很快便找到狼毫,隻要拿起筆,那個糊裡糊塗的混世魔王就不見了,倒像個身懷絕技的大宗師,他填道:“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他一邊填寫,一邊哭泣。
林芷彤随手接過,打了個哈欠,然後就被“人生若隻如初見”打動了。
是啊,若是人生隻是初見,那該多麼美好。
自己将會停在哪兒:鳳凰坡的山茶樹,還是百花湖的遊舫,或者草魚巷裡與師兄們的嬉戲?
林芷彤收下扇子,在納蘭性德的臉頰上親了一口,道:“走吧,呆子。
若是忘不掉,就永遠記得我。
我雖是你編出的一個影子,但其實誰又不是誰編的影子?隻有日子是停不住的,你老想留住初見,這多辛苦,且也隻好再也不見了。
”
納蘭性德道:“我不覺得辛苦,隻是傷心。
我看到了很多的美,卻又統統碎掉。
我弱冠之年,就被人稱作大清第一詞人,當然也被人譏笑到不務正業。
其實隻是不願務他們的正業罷了。
”
林芷彤道:“碎了也好。
就像人,人若不死其實就跟石頭、空氣一樣了,那也就沒太多意思,就像一幕戲啰裡啰嗦了,還能看嗎?隻有想到會死,我才敢這樣放肆地活。
”
納蘭性德喜道:“放肆地活——這話真迷人。
他們都說我瘋瘋癫癫,糊裡糊塗。
想來你也有你的瘋癫。
”
林芷彤道:“呵呵,這些我是不懂的,我隻知道憑什麼你要跟别人一樣呢?跟别人一樣了,又有什麼好?既然沒人能代替你去死,就不要讓誰代替你去活着。
”
納蘭性德抓着林芷彤的袖子哭了一會兒,伸手做出個請的手勢,轉身離開了運河。
林芷彤終于往福建歸去。
納蘭公子拿出胭脂胡亂吃了幾口,癡癡地站在橋頭,望着遠方。
夜泊天津,耿聚忠坐着船追了過來,可是到了林芷彤船前,又掉頭而走,賴三公道:“三爺,為何不上船一述。
”
耿聚忠歎氣道:“大雪飄進庭院,人最好不要在上面走過。
雪要融成水,也就随她去吧。
納蘭性德也好,耿聚忠也罷,都是無奈中人,何必拖着别人跟着無奈。
放手是種成全,放生是一份功德。
”
林芷彤覺得以前老娘啰嗦,後有夫君羁絆,直到今日才有種走江湖的痛快感。
她總記得費迪南德所說最多能打四場架的話。
打皇帝已經用了一場。
剩下三場不打完,總覺得虧了。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