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開谷底隧道走了出去。
在我二十四歲那年,我第二度獲得了新生,從蜚聲天下的畫師,變為了武功蓋世的劍客。
于是我再度擁有了财富、名望、地位,一切的一切。
一年後,我以天河劍對決天羅教教主。
雖然隻是平手收場,但天下已沒有人敢向我挑戰。
除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白發老者。
他明知不是我的對手,但是還是邀我決戰。
我并不想殺他,但是我手中的劍感到了他絕望的殺意,于是劍化長虹,刺入了他的胸口。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
我後來才知道,他就是那個女孩的父親。
他堅信我就是兇手,甯願拼死一戰,也不容仇人逍遙法外。
我将長劍從他體内拔出的那一刻,突然理解了他。
理解他對女兒的愛。
若有人殺了我的弟弟,我也會不顧一切為他報仇的,無論我是拿着天河劍的絕頂高手,還是當年那個懷揣生鏽匕首的小女孩。
我們的心是一樣的。
我突然感到,我殺死的,仿佛不是一個人,而是自己的過去,是心中最後一點良知。
我伏在血腥中不住嘔吐。
從那之後,我再不願與人決戰。
江湖中人總是力強者尊,殺人不過是一件尋常的事,然而誰又知道,這殺戮後邊的正義,到底有幾分是真的?
那段時間是我最消沉的日子,我沉浸到對自己的自責與對弟弟的無限思念中去。
我躲入閣樓,成天爛醉如泥,無法作畫,也無法練劍。
然而,命運之神是無法縱容我這樣消磨自己的。
因為它交給我的使命,我還遠未完成。
一日,我稍微清醒的時候,收到了一張來自玄玑谷的請帖。
玄玑谷,是當世最負盛名的機關制造流派,玄玑谷主人,則是天下唯一的機關術大師。
谷主說,他看到了多年前我為歌帆繪制的寫真,折服于我的畫技,隻是當年的歌帆遠非天下絕頂的美人,我用絕頂的畫技去描摹了這樣一位庸脂俗粉,實在讓人遺憾。
而玄玑谷中有一位真正的絕頂美人,希望我能去為她作畫,讓她的美貌與我的畫技一樣,流傳千古。
那時候的我,卻因為終日醉酒,連畫筆都要拿不住了。
但我最終還是掙紮着收拾行裝,去傳說中的玄玑谷見這位絕代佳人。
天下至美之景,至美之人,對每一個畫者都有着秘魔一般的吸引力,我的身體雖然已被美酒侵蝕,但我的心還蕩漾着畫者的血液。
我坐在玄玑谷的大殿内,無數華服美人在我身旁來回穿梭侍奉,每一個都豔麗絕俗,都比歌帆更美,然而,她們都不是真人,隻是機關人偶。
我對傳說中谷中的第一美人更加期待。
玄玑谷主邀我入内室。
他坐在我對面,臉上戴着一方木質面具。
墨色的大氅讓他顯得莊重、威嚴,但面具後的目光卻是如此溫和,宛如流水一般,讓我煩躁的心也漸漸沉靜。
我們彼此注視了良久,都沒有說話,這是天才和天才之間才有的對視。
午夜的月色流水一般從我們之間淌過,宛如一條靜默的河流。
良久,他輕輕摘下面具,微笑着說:“所謂這玄玑谷第一美人,就是我。
”
我一怔,是的,不一定要女子,才可稱天下第一美人。
那時的月光落在他身上,照亮了他的容貌。
我幾乎驚訝得昏倒在大殿上。
誠然,他非常美秀。
然而,并不是他的美麗讓我震撼,而是因為,他長得竟如此像我的弟弟。
那一瞬間,我幾乎懷疑他沒有死去,而是逃過了死神的追捕,在某個陰冷的山谷中,成長起來,如今已是玉樹臨風的少年,卻又惡作劇般地作弄他姐姐一次。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不可能,我曾親眼看見他死去。
也曾親手将他埋葬。
七年前,我将他重新安葬。
衆目睽睽之下,那個天下無雙的畫師、萬人尊崇的名士就癱倒在污穢的泥土中,撕心裂肺地哭泣,一塊塊拾起他幼小的骸骨……
七年了,那冰冷的感覺還在指間。
這時,他對我微笑了:“不知道這樣的容貌能否打動你,為我作畫?”
我緊緊咬住嘴唇,讓心中奔湧的熱血一點點冷卻下去,我低聲道:“再沒有另一張臉更值得我動筆了。
你應該感謝上蒼,賜給你這樣的面容。
”
他淡淡笑了:“我們都應該感謝上蒼,是他賜給了我們才華、财富、力量、榮耀,一切的一切。
他可以輕易成就我們,也就可以輕易毀滅我們。
越站在颠峰上的人越該敬畏,難道不是麼?”
我輕輕點了點頭。
他說的也是我想說的,我們本是一類人。
他又笑了:“動筆之前我們能否打一個賭——用你的畫,和我的人偶。
看到底誰的作品,更接近天地奧義,誰才是這個世界上,無雙無對的天才。
”
我看着他,提起了興趣:“賭注呢?”
他笑了:“賭注就是你、我。
輸的那一個,要拜對方為師,終生做他的奴仆。
”
我一時默然,不知如何回答。
他注視着着我,一字字道:“真正的天才隻有一個,其他的人,應該放棄自己的一切,輔佐他完成最偉大的作品,難道不是麼?”
我冷笑起來:“這是很好的理由,但我從你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