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别的原因。
”我輕聲道:“不要騙我,因為我們是同樣的人。
”
他注視着我,清澈的目光宛如秋夜月光,似乎要将我整個人看穿。
他緩緩點頭,道:“我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玩伴,她叫珊兒,美麗可愛,聰慧絕倫,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本來,她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的,但她十五歲那一年,卻崇拜上一個畫師。
于是,她偷偷離開了家,獨行千裡,去尋找這個畫師……她死在這個畫師的房中,死狀慘不忍睹。
”
我的目光也冰冷下去:“你也相信我是兇手?”
他緩緩搖頭:“我不相信一切傳言,也不會相信你的辯解。
我隻相信你的作品。
作為一個完美機關的締造者,我必須誠于我的機關,同樣,你也必須誠于你的畫筆。
”
他溫婉的容色一肅:“因此,我要看的,是你的畫。
”
“在我的注目下,若你心中有絲毫愧疚,就絕對赢不了我。
你若輸了,我就立即逆轉整個大殿樞紐,一起玉石俱焚,為她複仇。
這裡的每一處機關都能牽動無數炸藥,即便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
他不再說話,隻輕輕攤開手,邀請我加入這場豪賭。
我點了點頭。
沒有人能拒絕這場賭約,正如沒有人能拒絕命運。
我試圖拿起眼前的筆,但長時間的酗酒已經破壞了我手腕的感覺,我握筆的手在不住顫抖,墨迹點點滴下,暈染了宣紙。
他靜靜看着我,似乎在等待,等待我不堪自責,扔開畫筆,承認自己的罪行。
我不能示弱,因為我問心無愧。
我一把打翻桌上的茶杯,然後用手指蘸着水漬,在桌上點染起來。
他默默看着我畫完,良久無語。
大殿中月色寂靜,連彼此的呼吸都聽得如此清晰。
最終,是他的長歎打破寂靜,他說:“我輸了,我拿不出可以與你媲美的人偶。
”
我的臉上看不出分毫勝利的喜悅,隻是冷冷看着他,道:“你早就知道結果了,對麼?”
他又一次笑了,這次的笑容顯得極為輕松:“是的,我其實本不相信,那些絕世的畫作能出自一個兇犯之手,你落筆的那刻,不過是證明了我的推想。
”
我深吸了一口氣:“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那和我弟弟一模一樣的臉上浮現出明月般動人的笑意:“你相信麼,昨夜,我夢見珊兒,她告訴我,我此生的意義,就在于供奉。
她說她的供奉還未開始,就結束了,她托我将她的生命進行下去。
我本不明白她話語的意思,但當看到你之後,我恍然而悟了。
”他頓了頓,一字字道:“因為你就是傳奇,我要将對神明的敬意,和珊兒那未完的愛意,一起供奉給你。
”
我看着他,他的話是如此決絕,不容商議。
我不禁一時無語。
他卻站了起來,向我攤開雙手:“所以,我才邀你來到這裡。
我知道你不願意與人相處,這個谷中,除了我以外,隻有木偶,它們能任你役使,但卻永遠不會打攪你。
你可以用你一切的精力,自由描畫你的傳奇。
”
——傳奇。
我反複咀嚼着這兩個字,那些破碎的片斷突然在腦海中貫穿起來,我突然明白了什麼。
我這一生,難道不是太過順利了麼?
當我貧困潦倒的時候,非衣畫師為我送來了金錢;當我被人追殺的時候,那以铏為名的劍仙給我留下了絕頂武功;當我因自責、寂寞、思念而陷入絕境的時候,命運,又給我送來了讓我與世隔絕的玄玑谷,和一個長得和我弟弟一模一樣的男子,陪伴我,幫助我!
命運給予了我這麼多,那它要的到底又是什麼?
它要我為它做什麼?
我早該想到的。
非衣,其實是一個裴字,是一個姓氏,铏,是一個名字。
裴铏,是唐人,是最早的一部傳奇集《傳奇》的作者。
自他之後,所有傳奇都因而得名。
世間或者根本沒有一個叫做非衣的畫師,也沒有一個以铏為名的劍仙,這一切,不過是神明在提醒我的使命——他給了我一切,不過是引誘我出賣自己的糖果,他是要借我的手、我的心,描畫出一部偉大的傳奇。
我無心接過他的糖果,承諾了一個交易。
而後就成了他的奴隸,永遠嘔心瀝血,不惜一次次承受分娩般的劇痛,為他創造出燦爛的作品。
這就是他要的供奉。
藝術的神明是如此善良。
他讓那些和我一樣,一無所有、心中充滿傷痕的孩子們,能夠有一天高居人上,用無盡的繁華和無邊的贊歎來撫慰自己受傷的心靈。
然而他也是如此的惡毒,要你用一生來償還他的恩德。
而是我訂下的,不可逃離的契約。
于是,我尊重了神谕,和玄玑谷主人一起居住在谷中。
玄玑谷中整整一年的靜思讓我想通了一件事。
神明既然用裴铏的名字來告谕我,就意味着,他要我創造的,決不是對唐傳奇的模仿,而是一個嶄新的超越唐人舊作的傳奇。
于是,終于有一天,我燒掉了自己畫過的所有傳奇,因為我明白,用筆畫下去,無論如何也不能超越傳奇本身。
我要用更重的筆來寫。
我創造了一個刺客組織,它的名字,就叫做傳奇。
傳奇由十二位刺客組成,每一位,都以傳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