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
池中一脈清泉,就在月下靜靜翻湧。
這脈清泉從十數裡外的深山中引來,乃是華音閣水質最佳之處。
本來泉池的景緻隻應放在花園裡,卻被她執意挪到了寝室中。
因此,她的房間終年便籠罩在一層冰冷的水汽裡,無數細小的微粒便在她身前懸浮着,幻化出無邊的寂寞。
琴言一向不願意在她這裡留宿,用她的話,這麼冰冷、潮濕的地方,簡直就是千年古墓。
吉娜的抱怨就更加直白,這種地方隻能用來養屍,哪能住人?
樓心月毫不在意,反而譏笑琴言用滿天錦障、流蘇把房間弄得俗氣無比。
琴言自然是不明白,但對于她這樣能為了守候一塊玄鐵,在冰雪中掘地居住三年的人,這點冷清又算得了什麼。
此刻,她正倚身池邊白石上,宮髻解開,及腰的青絲紛紛披垂下來,浮在清泉之中。
她并沒有如往常一樣,拿起牙梳梳理清泉中的秀發,而是久久靜坐着,仿佛思緒已經不在人間。
她懷中抱着一塊比玄冰更加冷的沉鐵。
沉鐵看去宛如透明一般,裡面隐隐流轉着七彩光暈,投照在樓心月冰冷的容色上,映出一片幽寂的光芒。
今夜,她就将去莫支湖畔,見到楊逸之為她揮出的第一劍。
這将是何等完美的劍意?
悠悠白衣,不染纖塵,就宛如天國中垂照下的一縷月光,淡淡的照耀着整個世界。
而這個神明一樣的男子,将在今夜最鼎盛的月華下,為她而舞出這一劍。
她的眼睛亮了起來,冰霜一般的面容也被熱切的期待充滿。
突然,石門發出一聲銳利的刺響,一陣清風卷了進來。
樓心月皺了皺眉頭,瞬間站起身子,伸手在頭上一撫。
漫天水滴飛落中,她的發髻已然高高挽起,而她整個人也頓時變得冷靜、整潔,充滿了強大的殺意。
卻是琴言,隻見她滿臉焦急,懷中還抱着吉娜。
吉娜雙目緊閉,臉上一片病态的嫣紅,宛如被烈火烤灼過一般,人已然昏迷了過去,嘴裡卻還喃喃說着一些不知意義的句子。
樓心月愕然道:“吉娜?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琴言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她說要學劍法,我就把内功的法門傳給了她幾句。
沒想到她剛一練習,立即真氣走岔,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真是急死人了。
”
樓心月皺眉:“你給她練的什麼内功?”
琴言有些惶然:“就是大自在功法啊,你我都曾習過的。
”
樓心月道:“大自在功法?又怎麼可能練得走火入魔?”
這是閣中最重要的内功心法,華音閣中每一個有身份的弟子都曾習過,又怎會出事?
琴言搖了搖頭:“就是因為不知道,才來找你啊,你趕緊想想有什麼辦法沒有。
”
樓心月伸手在吉娜額頭上試了試,隻覺熱得燙手,遠比一般真氣走岔嚴重得多。
她又趕緊探了探吉娜的脈搏,脈息時有時無,已經十分微弱。
而一道極為強悍的真氣卻在她體内恣意遊走,将她孱弱的生機沖得淩亂不堪。
樓心月眉頭越皺越緊:“吉娜以前練過别的武功嗎?我是指,上乘内功心法。
”
琴言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應該沒有吧?”
樓心月神色有些凝重:“她體内有一道極其強悍的真氣,隻是這真氣隐藏得很深,可能連她自己也未必知道。
最詭異的是,這道真氣正與本閣的内功心法勢同水火,吉娜剛一練習大自在功法,就驚動了體内這道真氣,發起了極為淩厲的反撲。
”她搖了搖頭,“吉娜自己根本不知道控制氣息,又一心求成,強行修煉,結果一不小心便被這道真氣重傷。
”
琴言目瞪口呆,急道:“那你有沒有什麼挽救的辦法?”
樓心月搖了搖頭:“這真氣極為高妙,絕不是你我能夠壓制住的。
”
琴言急得跺了跺腳:“那可怎麼辦?”她看着吉娜被燒得火紅的小臉,咬牙道,“不行,我得去找閣主。
”轉身要走。
樓心月輕喝道:“回來!”她皺眉道,“你還記得閣規嗎?你擅自将大自在功法傳給她,罪名已經不小,何況又将她弄成這個樣子,閣主知道了,不會輕饒你的。
”
琴言眼中掠過一絲懼怕之色,但瞬間又被焦急取代:“現在哪裡還顧得上這些,要是再不救她的話,隻怕就危險了!”
樓心月道:“還有一個人可以幫忙。
”
琴言大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誰?”
樓心月道:“秋璇。
”
綿延起伏的海棠花圃盡頭,就是下弦月主秋璇的住處。
秋璇在閣中地位特殊,琴言雖有急事,也不敢貿然闖進去。
隻得在門口耐心等着侍女通報。
等待中,琴言不禁有些擔心:“你說月主能有這麼大的本事治好吉娜嗎?”
她的确應該有這個疑問,因為閣中人人皆知,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