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對武學最漠不關心的隻怕就是秋璇了。
她父親、母親、兄長無不是曠絕當時的絕頂高手,唯獨她卻對打打殺殺一點興趣也沒有。
就連那一些用毒之術,還是偶然間覺得有了趣味,才勉強學習的。
這一點興趣,卻足以讓她成為天下最好的用毒大師了。
不過,她最喜歡做的,還是手握一盞佳釀,微醉在海棠花樹下,不問世事,随心所欲。
樓心月卻淡淡道:“她未必有,但她手中的寶物卻有。
”
琴言皺起眉:“寶物?”
樓心月道:“她母親離開之前,留給她一個包裹,裡面有數不清的江湖秘寶,每一件都足以聳動天下,引起一場血雨腥風,但她平日隻将它們扔在床下,看都不看一眼。
我們若是說動她幫吉娜治傷,這小丫頭就算躲過一劫了。
”
琴言點了點頭,将吉娜額頭上的毛巾擰了擰,心中的焦慮絲毫不見減少。
就聽裡面一個慵懶的聲音道:“進來吧。
”
琴言和樓心月對視了一眼,抱着吉娜,從墜滿明珠的簾下走了進去。
屋子正中擺放着一座九尺多高的青銅燭台,上面雕繪着九十九隻姿态各異的鳳凰,極為繁複、精緻。
每一隻鳳頭都挑在空中,各自銜着一隻紅燭。
一個侍女正小心翼翼地在點亮鳳嘴上的燭火。
火光未明,但燦爛的珠光已經耀花了兩人的眼睛。
枕前不夜之珠,五彩琉璃之屏,七出菱花之鏡,含香紋狸之茵,房間中的每一件陳設都極盡奢華,但卻又都極為随意地擺放着,仿佛根本不值得主人愛惜。
搖曳的燈火之後,秋璇嬌慵地半倚在一張紫檀貴妃榻上,身上僅披着水紅色的睡袍,看來已經休息了,又被琴言等人驚起。
她輕輕歎息了一聲,一手支頤,坐了起來。
她臉上沒有一點粉黛,漆黑的長發随意披散在肩上,看去宛如一株春睡未足的海棠,别有一番嬌慵。
琴言不敢正視她的目光,隻得轉開了臉,心中卻不免暗自贊歎,真是得天獨厚的人兒啊,無論什麼樣的時刻,無論什麼樣的姿态,都無損于她的美麗。
琴言、樓心月正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秋璇卻瞥了琴言懷中的吉娜一眼,道:“将她抱過來吧。
”
琴言趕緊将吉娜送上,秋璇一手抱過,一手從玉階上揭起一張通香虎皮褥,墊在貴妃榻上,然後才輕輕将吉娜放了上去。
她探了探吉娜的脈象,臉上那嬌慵的神色漸漸隐沒,變得肅然起來:“怎麼會搞成這樣?”
琴言道:“都怪先生日間傳她劍法,她急于學成,但卻又不得門道,我不忍心看她這樣白費力氣,于是将閣中内力心法傳授給了她。
結果一練之下就成了這樣!”
秋璇眉頭皺起:“你們可知道,她體内有一段特别的真氣?”
樓心月點了點頭:“這點我也看出來了,但卻無力将之驅除。
”
秋璇道:“你們可知道這真氣是什麼?”
琴言和樓心月面面相觑,搖了搖頭。
秋璇歎息一聲,道:“這是暗獄曼荼羅真氣。
一旦種下,隻怕神仙也難以将之去除了。
”
暗獄曼荼羅?琴言和樓心月不禁一驚。
琴言脫口道:“這是姬夫人的獨門心法?”
秋璇點了點頭。
琴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難道吉娜真的是姬雲裳安插在華音閣中的探子?
她身懷這樣的真氣,閣主絕不可能看不出來,那他為什麼還要親自傳她劍法?為什麼還對她這麼好?為什麼縱容她在華音閣中所做的一切?
難道……她隻覺一陣惡寒從背後升起,不禁全身打了一個冷戰。
樓心月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冷哼道:“我早說,閣主對她這樣好,未必安了什麼好心,你一時心軟,助長她這點天真的幻想,其實隻會害了她。
”
琴言搖了搖頭,喃喃道:“不會的,閣主不會對一個小姑娘如此狠毒的。
”
樓心月道:“隻可惜在閣主眼中,她卻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
琴言還想反駁,卻聽秋璇淡淡道:“你們還想不想救她?”
兩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當然想!”
秋璇歎息道:“那就不要廢話,聽我安排。
”她一面說着,一面在床下的櫃子裡翻檢着,一會兒工夫便找出一枚金屑錦囊。
解開上面的紫流蘇,一蓬七寸長的細針便顯露出來。
這些針質地非金非銀,極細極長,看去宛如人的長眉一般,卻呈現出透明的色澤,宛如冰雪凝聚而成的一般。
秋璇随手遞給樓心月,淡淡道:“飛雪針,注意不要去碰針尖。
”
樓心月知道這是難得的寶物,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
她對樓心月道:“你用這蓬飛雪針,分别刺入她任脈的十三處要穴。
也不需用别的手法,隻要想成你在鑄劍,将她當做你爐中的鐵胎就可以了。
”
樓心月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