涔涔而下。
溫暖陽光下的嵩山,蒙上了一層肅殺。
那開門的小沙彌習禅日淺,尚無耐心,忍不住悄悄看了敷非三老一眼。
他猛地失聲驚叫道:“不好……他們好像死了!”
昙宗身軀轟然一震,手中旃檀念珠無聲碎裂,散了一地。
他卻也顧不上,猛然擡頭,就見三老面容如生,微笑尚在,但目中的神光,卻如神龍潛藏,不見了絲毫蹤迹。
他再也顧不得禮數,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握住敷非的手腕,他的手在接觸到三老的一瞬間,立即僵直,他死死盯着三老,緩緩跪了下去,跪拜在三人面前。
諸僧面容肅穆,緩緩念動往生真言,梵唱之聲,布散滿整個嵩山之巅,永無止息。
一騎奔命般自寺中沖出,直掠西南而去。
千裡之外的武當山,此時正是仙鶴飛舉,一派祥和。
但随着這一騎卷入,真武殿上,大鐘倉皇響起。
然後,全部道士棄觀而出,直奔少林寺,不留一人。
任祖宗基業,門派重地空懸,所有人衆,一齊北上!
千裡之遙,隻用了三天。
衆人趕到之日,三老仍然微笑端坐在寺門之前,除了昙宗方丈觸過一指之外,絕沒有人敢動三老分毫。
他們對三老的尊敬使他們不敢有絲毫亵渎,更因為每個人都知道,武當三老死在了少林寺門前,一個不慎,那就是滅門之禍!
這三天,昙宗率領着阖寺僧衆,端坐在山門之前,不眠不休地頌經。
每個人心中都充滿了大恐慌。
武當三老竟然死了!
神仙一般的武當三老竟然死了!
此後,誰再來做正道的領袖?
誰還會是天地間不動的砥柱?誰會在狂瀾面前挺身而出,讓正道群雄安心?
而且他們還是死在少林寺門前!
武當千餘道士一奔到嵩山山頂,立即全都跪伏在地,齊聲念頌道德真言。
武當掌門清銘道長以首頓地,深深不起。
良久,他咬牙道:“三老是怎麼死的?”
昙宗茫然搖頭道:“老衲不知……”
刷的一聲響,隻有一聲響,一千多名道士,一千多柄劍,結成茫茫的劍浪,齊刷刷出鞘,盡皆指向昙宗。
森然劍氣潮湧而出,昙宗不由一窒!
一千多人雙目盡皆血紅,清銘咬牙道:“今日武當傾巢而出,就沒打算活着下嵩山!我再問你一遍,三老是怎麼死的!”
寒光砭人,那不是劍芒,而是悲憤之氣,是侵天蝕地的悲,玉石俱焚的憤!
昙宗神色大變!他早料到三老之死對武當打擊至深,但也沒料到武當竟不惜兵戈相見,追查真相!
武當名列天下大派之二,僅在少林之下,實力決不容小觑。
而且天羅教屠戮中原,盡滅少林而屠武當,武當保留了部分元氣,門派實力已超過了少林,此次含憤而來,若當真決一死戰,少林絕非其敵。
何況,兩派若是開戰,正道也便算是颠覆了。
昙宗額頭冷汗涔涔而下,心念電轉,卻在這一千多柄劍的逼迫之下,一個念頭都想不起來。
何況他于此事也是茫然,卻是如何想去?
清銘咬牙道:“今日拼着武當滅門,也要血洗少林,為三老祭奠!”
千柄長劍霍然交擊,冷光驟起!
昙宗厲聲道:“慢着!道兄就算殺我,也要等一人到來再說!”
清銘冷冷道:“武當與少林百年交誼,尚且不顧,還等什麼人?”
昙宗道:“楊逸之!”
楊逸之!這三個字一出,仿佛清音法咒,清銘忍不住臉色一變,那千柄長劍,也不由得一窒。
武林盟主楊逸之。
上次武林大會上,他是僅能抗衡武當三老的兩人之一;當年異族番僧瘋狂屠戮中原,也是他一葉扁舟,踏波江上,以一己之力挽救了天下武林的危亡。
三老隕落,也許正道的中流砥柱,便是斯人。
清銘揚起的手,終于沒能揮下去,他臉頰抽搐,顯然内心也在劇烈掙紮着,良久,方才恨恨道:“瞧在楊盟主的面上,暫且容你們多活片刻。
就算盟主親臨,你們若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我一樣會拼個魚死網破!”
說着,武當道人盡皆趺地而坐,頌經之聲大起,再也不管少林僧人。
昙宗與少林衆僧對視一眼,知道再說什麼也沒有用。
當此之時,隻有靜心等候楊逸之的到來。
或許借着他那無上的武功以及武林盟主的威望,能夠震懾當場,還少林寺一個公道。
同時,他們不由得心中暗思:究竟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武功,能夠殺得了敷非三老?而此人将三人屍體擺放在少林寺山門前,顯然是想嫁禍少林寺。
有這樣的人物跟少林寺作對,少林寺難道又要遭受一場劫難麼?衆僧想到此處,都不由得心下驚恐,忐忑不甯。
當此之時,也隻有等着楊逸之到來了。
山路杳然,卻再也沒有半個人影。
天色漸漸沉了下去,少林僧人心情越來越忐忑,而武當道士卻越來越按捺不住,眼見一輪明月又從東天上升起,清銘首先按捺不住,厲聲道:“少林僧人,你們究竟想拖到什麼時候?推說武林盟主楊逸之,卻怎麼不見楊盟主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