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來的琴聲也是随之一變,便如海浪之中千年屹立的巨礁,縱然狂風海浪消磨,依舊傲立狂瀾之中,亘古不變,青山綠水化作碧海礁崖,卻是一般的絲絲入扣,親密無間。
當楚軍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内的時候,兩縷琴聲似有默契一般地嘎然而止,我推琴而起,淡淡道:“玉飛若是來了,琮兒請他到縣衙見我。
”
霍琮聞聲不由道:“先生,陸将軍那一箭并非是真的要殺先生。
”
我眼中閃過一絲怅然,道:“他就是真心想要射殺于我,也沒有什麼不對。
”說罷,我轉身向城内走去。
霍琮望着江哲的背影,眼中透出淡淡的苦澀意味。
過了些許時候,秋玉飛帶着淩端已經到了谷城之下,隻是敵軍不知何時來攻,城門卻是不能輕開,城上放下繩索竹籃接兩人入城,秋玉飛和淩端都是熟知戰事的人,自不會以為是輕辱,秋玉飛便讓淩端坐在竹籃中,不多時上了城頭,那些軍士正要再放下竹籃,卻見眼前白影一閃,一個雪衣青年已經站在他們面前。
那些軍士目瞪口呆,古城城牆雖然不甚高,也是高約十餘丈,竹籃隻能承載一人,這雪衣青年卻是不需借力,便這樣輕輕巧巧的上了城樓,不由慶幸這人非是敵人。
霍琮卻是絲毫不曾驚慌,他自己雖然隻是略略學了些尋常武功,卻是曾經見識過小順子的本事,秋玉飛的身份他十分清楚,魔宗嫡傳弟子有這樣的武功也不奇怪,上前一揖道:“霍琮拜見四公子,先生在縣衙等候四公子。
”
淩端聞言冷笑道:“江先生真是客氣,還記得遣人相迎,當真看得起故人。
”
霍琮能夠察覺出淩端話語中的敵意,他也略知淩端之事,微笑道:“淩兄言重,我家先生與四公子琴音相酬,知己于心,四公子乃是世外之人,素有林下之風,先生不曾親迎,一來是因為尚有公務待理,二來也是不願用這些世俗禮數來辱沒四公子。
”
淩端想要出言争辯,連張了幾次嘴,卻都想不出該說些什麼,隻得啞口無言,忿忿不平地站到了一邊。
秋玉飛原本含笑看淩端和霍琮說話,琴音相和,彼此心照,他自然不會誤解江哲輕視于他,淩端借題發揮,他卻也不阻止,隻是想看看霍琮如何應對,這少年他雖然不認得的,但是魔宗消息靈通,江哲身邊最心愛的弟子是誰,他怎會不知,隻看霍琮相貌氣度,便已知道他的身份。
雖然知道江哲弟子必是才俊,但是霍琮輕描淡寫的幾句言語就令淩端铩羽,卻也令他動容,仔細瞧去,這少年雖然相貌尋常,但是氣度神采卻有五分頗似江哲,隻是少了幾分懶散狂放,多了些凝重端厚,隻是多看了幾眼,秋玉飛又是眉頭一皺,這叫霍琮的少年的面上竟有心氣郁結之相,顯然心事重重,江哲精通醫術,怎會看不出來,又怎會讓自己的弟子苦恨如此。
但是他隻是暗暗記在心中,笑道:“好了,淩端不要亂說話了,霍琮帶路吧,随雲想必還在等我呢。
”
霍琮引着兩人走向縣衙,縣衙這時已經是楚國侯江哲的官邸,戒備森嚴,四周守衛的皆是身着黑衣黑甲的虎贲衛,三人剛走入縣衙之門,淩端目光閃動,打量着周圍地勢,這卻是他的習慣,誰知目光一閃,卻看到了一個黑衣大漢立在階下,淩端霎時間目瞪口呆,幾步奔到那大漢身前,結結巴巴地道:“李虎,你怎麼還活着?你怎麼成了虎贲衛?”
那大漢神色迷糊地摸了摸腦袋,道:“淩小子,是你啊,怎麼你不知道我還活着麼?”
淩端氣得大罵道:“我怎麼知道你還活着,當初你被莊大人帶走,不是說已經被滅口了麼,怎麼現在你還活得好好的,既然活着,這麼多年怎麼不知道給我傳個消息,難道患難之情你就一點沒有放在心上。
”罵到後來,淩端已經是怒火叢生,方才見到故人的狂喜也消退了幾分。
李虎眼中閃過迷惑,道:“什麼滅口啊,當初我和那些兄弟都被押到了别處,做了一年多苦役就被放出去了,兄弟們多半都領了銀錢回鄉了,我也沒有地方可去,正不知道怎麼營生才好,誰知道呼延統領來問我要不要去長安,我想着石将軍也沒了,就跟着統領進京了,先是在虎翼營中待了幾年,呼延大人經常來指點我武藝,四年皇上親臨營中大比,選拔虎贲衛,我本來差了些落選,但是皇上聽說我就是一槊把江侯打下水的李虎,就把我選入虎贲衛了。
三年前又被派來保護江侯。
不過,我聽說你跟着秋四公子去了東海靜海山莊,托人給你寫過信,你沒有收到麼?”
淩端看着李虎迷茫的神情,知道這傻大個心中懵懂,對當日之事糊裡糊塗,這些年來竟是隻有自己時刻忍受着仇恨折磨,舉目四顧,秋玉飛和霍琮早已不見身影,就是旁邊的虎贲衛也都避開了,多年的恨意猛然落到了空處,他心中又是歡喜又是茫然,喃喃問道:“你托什麼人送的信啊?”
李虎搔首道:“我不知道靜海山莊在什麼地方,就請呼延統領幫忙,轉托侯爺給你傳個消息,心想你什麼時候來長安,可以來找我喝酒。
”
淩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