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閉目而逝,這才敢走到銅鏡之前,仔細察看面上傷痕,幸好隻是一線血痕,若是敷上宮中秘制的傷藥,旬日可愈,這才放下心來。
銅鏡中略嫌模糊的麗人影像露出粲然的笑容,然後便是一道寒光閃過,一柄飛刀射入了躲在屋角瑟瑟發抖的侍女體内,室内傳來一聲短促的慘叫。
檀香袅袅,春風入羅帷,靈雨凝神撫琴,一曲《猗蘭操》從指下淙淙流出,一曲終了,靈雨輕輕歎息,又憶起那自稱四公子的英俊男子指點自己琴藝的情景,低吟道:“幽植衆能知,貞芳隻暗持。
自無君子佩,未是國香衰。
白露沾長早,青春每到遲。
不知當路草,芳馥欲何為。
(注1)”
有意無意地拂動着琴弦,憂慮從心而起,她雖然幽居樓中,不問世事,可是仍然能夠感受到月影軒内外的不平靜,師門長輩已經許久不見,昨日她照例去向燕首座請安,卻得知燕無雙已經離開了月影軒,她知道燕無雙傷勢很重,心中不免疑惑,軒中打理瑣務的管事也都是神神秘秘的,憑她的身份,雖然一向不管軒中之事,可是若是開口相問,管事也應該回答一二,可是昨日她诘問之時,卻被那些人敷衍應付,沒有得到任何答案,這等詭異情況,令她也心中不安起來,今日便索性不出去待客了,避在樓中彈琴自娛。
正在這時,靈雨身邊的侍女鸾兒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叫道:“小姐,不好了,萬花樓的人來了,說是月影軒已經賣給他們了,姑娘們已經亂成一團了。
”
靈雨驚愕地站了起來,走到門外,憑欄望去,隻見園中果然是一片混亂,到處都是穿着萬花樓服色的大漢來回穿梭,靈雨不知所措地轉了幾個圈子,竟想不到可以去向誰詢問,想來昨日那管事吞吞吐吐的模樣,定是他已經知道今日之事,茫然走入房間,跌坐在繡墩上,良久才道:“鸾兒,你去請萬花樓主事之人過來,就說我有事相詢。
”
鸾兒慌忙應了,正要出門,門外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道:“不必請了,萬某已經來了,靈雨姑娘乃是花魁之尊,萬某自然應該親自來請。
”話音未息,一個華衣中年人走了進來,滿面笑容,倒似是一個和氣生财的商賈,絕不像是一個掌控江南風月半壁天下的大豪。
靈雨站起身,裣衽為禮道:“靈雨見過萬樓主,隻因心中有些疑惑,不得不請來相問。
不知月影軒如何會成為萬樓主的産業,雖然二娘已經過世,可是月影軒自然有人接管,應該不會落入外人之手?”
中年人歎息道:“靈雨姑娘想必還不知道吧,月影軒的真正主人已經葬身閩越邊境的仙霞嶺,此事已經傳遍江南,月影軒已經是無根之水,萬某花了五百萬兩銀子買下了月影軒名下的全部青樓,姑娘也是其中之一,靈雨若是不信,可以看一下這些契約。
”
靈雨隻覺嬌軀搖搖欲墜,雖然她對鳳儀門諸人并無深厚的感情,可是畢竟是多年相處,若是沒有鳳儀門,她便隻是一個人海孤女罷了,縱然早已生出疏離之心,也不會毫不動心。
鸾兒連忙上前将她攙扶住了。
靈雨強自冷靜下來,裣衽道:“妾身失禮了,請讓妾身驗過契約文書,若是果然是真,妾身自也不能阻樓主入主月影軒之事。
”
萬樓主将一卷文書放到窗下書案上,靈雨上前仔細檢視,發覺契約文書皆是真品,她雖然不理軒中事務,也知道能夠拿到這些東西的人并不多,心中一歎,若是果真是三師妹所為,那麼師尊死在仙霞嶺之事就定然是千真萬确的了。
更令靈雨心驚的時候,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賣身契約,她當初本就是蕭蘭買回來的,可是在她被紀霞收入門下的時候,這契約便沒有了作用,而且她也不敢相信鳳儀門會放過自己,更沒有留心賣身契的事情,想不到紀靈湘如此狠心,竟然将自己也賣給了萬花樓,豈不是讓自己任人擺布。
想到此處,心中焦慮如火,隻覺得嬌軀一軟,已經昏倒在了鸾兒懷中。
其實這也是靈雨素來不以江湖中人自居的緣故,完全想不到可以用武力解決問題的緣故,否則縱然她武功不高,想要逃走卻也不是不可能。
不知過了多久,靈雨悠悠醒轉過來,耳邊傳來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道:“萬樓主,這卻是你的不是了,風月場中自有規矩,當初舉行秦淮花魁大賽的時候,便已白紙黑字說得明白,需得是已經自贖其身的姐妹才能參與,否則若是身不由主,怎配做煙花魁首,更何況自古以來,能夠豔冠群芳奪得花魁的姐妹,也沒有為人挾持的道理。
這賣身契就是真的,也應該扯了才是,再說這也未必就是真的。
若是萬樓主不顧規矩,憑着這紙契約要想為難靈雨妹妹,隻怕寒了姐妹們的心。
我們這些誤落風塵的女子,誰不盼着有一日清清白白的作人,若是靈雨妹妹這花中榜眼尚不能得到自由之身,隻怕姐妹們都要死了從良的心了。
”
靈雨聽得聲音熟悉,睜開眼睛望去,隻見自己躺在内室軟榻上,隔着珠簾,隐隐可以看到一個婀娜身影正在侃侃直言,坐了起來,卻見鸾兒在一旁淚光盈盈地看着自己,便低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鸾兒泣道:“小姐暈倒之後,萬樓主便令婢子伺候小姐歇息,婢子知道小姐心思,卻向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