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恐地呆望着他。
接着,隻見他嘴唇又是一陣張合,費了好大的勁,才隻說出一個“你……你……你”來。
漢子臉上露出十分憤懑而厭惡的神情,伸手抓住魯翰林的衣領,把他從床上提了起來,說道:“你把玉嬌龍藏到哪裡去了,我要問問她,她如心甘情願嫁你,由你娶去;她如不是心甘情願,你休敢動她一根毛發!”說完,将手一甩,回轉身,大踏步出房去了。
再說玉嬌龍房裡,直到天黑以後,才由一個丫環送來一盤面點。
那丫環小心翼翼地将面點放到桌上,隻說了句“請新少夫人用點”,便退出房外去了。
玉嬌龍仍默坐燈前,未予理睬。
香姑卻走到桌前,往盤内看了看,含諷帶趣地說道:“我不信翰林老爺平時吃的竟是這樣的面點。
若是這樣,他就長不出那樣大個肚子來。
”說完,她順手端起一碟炸卷,送到玉嬌龍面前:“小姐,你還是将就用點吧,這雖不如咱府裡做的合口,可也比在留村時吃的強多了。
”
玉嬌龍:“香姑,我真的不想吃,也一點不餓,你自己吃吧。
”
香姑:“他們也不多送一份面點來,又不見有人來帶我去吃飯,我這個陪房丫頭好像變成護法菩薩了。
”
玉嬌龍不由想笑,卻笑不起來,隻瞪了香姑一眼,說道:“都到什麼境地了,還那樣滑舌。
”
香姑:“我這個人呀,從小就在逆境裡長大的。
我啥也沒有,就啥也不怕。
不像你瞻前顧後,自己挽些圈圈來套自己。
我要有你那身本事,我早遠走高飛自由自在了。
”
玉嬌龍有些動容了,眼裡忽然閃起一縷亮光,略帶傷感地說:“别說了,香姑。
這是命。
已經走到這步境地來,隻有聽天由命了。
”
香姑放下碟子,探身往門外看了看,又忙靠近玉嬌龍身邊,低聲說道:“羅大哥既然還活着,你就不該由命,就不該聽魯家的人擺布。
”
玉嬌龍感到心裡一陣煩亂,她默然片刻,無可奈何地說道:“我和你不同,我是身不由己啊!”她停了停,又沉痛地說道:“我父親這時不知氣惱成什麼樣子了。
”
香姑也明白,這确是壓在小姐心上的一座雷峰塔,祭不倒這座雷峰塔,出頭也就難了。
可誰來祭呢?香姑也覺茫然了。
玉嬌龍和香姑都沉默下來,房裡又陷入一片寂靜。
街上隐隐傳來二更鼓響,香姑已耐不住一陣陣襲來的倦意,她便移過身子,緊靠在玉小姐身旁,一會兒便朦朦睡去。
玉嬌龍卻仍端然危坐,心頭撩起萬縷思緒。
她時而擔念父親的心境,不知被激怒到何等地步。
她想到曆曆的往事,對父親總懷有一種罪疚的心情。
但她扪心自問,又覺自己并未做過有違心性的事情,而今弄成這等局面,究竟又該誰負其咎?她時而又深深為羅小虎的安危揪心,不知他此時此刻竟在何處。
他對自己的一片苦心是否已經鑒察,又是否能夠寬恕?自己為他已死的訛傳曾悲痛得死去活來,對他确是一往情深,身心相許,于心無愧。
她隻盼望能有個與他再見之機,仍像從前在草原那樣,四圍是茫茫曠野,盡可毫無顧忌地偎在他的身旁,把自己一片含血帶淚的衷情,向他盡情傾吐,然後,就是死在他的懷裡,也心甘情願。
玉嬌龍全神注入沉思,已把眼前冷落難堪的處境忘記。
房内房外都靜得出奇,簡直有如重又置身于沙漠裡一般死寂。
要不是身旁偎着個香姑,特别是從她身上傳來的暖氣和均勻的呼吸,真會使她懷疑這竟是在京都,而且還是花燭之夜。
玉嬌龍正浮想間,忽聽得從房外傳來一種異常的聲息。
她忙側耳注意一聽,聽出了,是一陣輕微的、但卻是沉重的腳步聲正向她房門逼來。
玉嬌龍感到有異,趕忙搖醒香姑,蓦然站起身來,凝神向門外注視,就在這一瞬間,她看到了走廊上有個魁偉的身影正搖晃着向門前走來,玉嬌龍的心猛然一縮,全身的血都湧上頭來,她感到一陣昏眩,幾乎跌倒下去。
那身影對她是那樣熟悉,她隻需一瞥便認出來了,那正是使她位血揪心的羅小虎!一向端重沉凝的玉嬌龍,這時也覺芳心亂了。
她想撲過去,把他阻留暗處,可她腳沒有動;她想搖手示意叫他不要進來,可她手也未能伸出。
隻幾眨眼問,那黑影便已到了門口,羅小虎的面孔在燈光下已清楚地顯露出來:還是那樣虎虎氣概,還是那樣勃勃英氣。
他緊閉着嘴唇,眼裡含着怨怒,停在門口,緊緊地瞪着玉嬌龍。
從他那雙充血閃亮的眼光裡,投射出來的,既有憤撼和責問,也有探詢和悲憫。
玉嬌龍木然不動地凝視着他,眼裡立即閃露出來的,是一種頂禮的虔誠和望外的喜悅。
他二人就這樣默默地對視着,隻短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