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嘶鳴。
玉嬌龍這才回過神來,将缰繩遞給艾彌爾,由他牽到堆放柴火的那間敝房裡去了。
玉嬌龍移步登上石階,進到羅小虎房裡,見房裡零亂異常,一張大木床上,被蓋未疊,換下的衣衫丢滿床頭;靠窗處擺了一張長條桌,上面隻放着幾個陶瓷杯碗;牆壁上桂着一柄刀和兩副馴馬用的高轎馬鞍。
她再一巡視,見屋角靠牆處,也擺有一張方桌,桌上端端正正地井放着兩隻門似盛有食物的碗,碗旁還放了兩雙筷子和兩隻酒杯;桌上正中,并立着兩塊木削的牌位,牌位前還有插香泥座,泥座下撒滿香灰。
玉嬌龍十分驚詫,正欲近前細看時,艾彌爾提着褡裢和劍進屋來了。
他把那兩件東西放到桌上後,說道:“你先歇息。
烏都奈取馬料去了,回來就弄飯;我這就叫咱大哥去。
”
玉嬌龍還不等他轉身,忙叫住他說道:“一會兒他自會回來的,你就不用去叫他了”。
她看了看桌上那些懷碗,問道:“這附近可有村店酒家?”
艾彌爾:“倒有一戶酒家,隻是離莊太遠。
”
玉嬌龍:“多遠?”
艾彌爾:“來回約五六裡路。
”
玉嬌龍立即從身邊取出一些散碎銀兩,放到桌上,說:“你騎大黑馬去,多多買些酒萊回來。
”
艾彌爾高高興興地拿起銀兩就向門外跑去。
一會兒,從院壩裡傳來了他說話的聲音:“你呀,為啥這樣不安分,興許是聞出咱大哥的氣味來了!難怪咱大哥也那麼念你,你也通人性,比有些人還強。
”
玉嬌龍忙走到窗前一看,原來他是在對着大黑馬說話。
她不禁想笑,但心裡卻又滲出一股凄酸,把笑意抑止下去了。
她等艾彌爾牽着馬出了院門以後,才又轉身去到屋角那張桌前,俯身往那兩塊牌位上一瞧,見一塊刀削的木牌上寫着“亡弟之靈位”五字,雖然寫得無名無姓,她一望而知是祭的羅豹;另一塊上寫的卻是“亡妻之靈位”五字。
玉嬌龍一陣駭然之後,一種人倫之念在她心中油然升起,情随義發,不覺滿懷怆楚,抱牌于胸,淚下如雨。
玉嬌龍站立桌旁,悲怆許久,感到羅小虎對她的一片深情厚義,沒想到自己出于無奈的一場險舉,竟給他引來這般悲痛,甚至還給她設了靈位,對她寄托如此哀思。
靈牌雖削得祖糙,碗裡奉祭的也隻是幾個饅頭,比起設在玉府裡讓公卿世宦前去祭吊的那種排場,簡直有如天壤,但在玉嬌龍心裡,這才真使她沁心感肺,滿懷幽怨一瀉都消。
這時,她心裡泛起的已經不是自己所遭的凄若,而是對羅小虎身世的悲憐。
她想到他幼遭不幸,少泊江湖,長年呼沙飲露,時時冒死犯危,從未得到一夕安甯。
而今,她已效法了《封神榜》上的哪吒,“割骨”還了父,“割肉”還了母,她已不再是玉門的閨秀,也不再任父兄的拘束,從此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她決心為羅小虎獻出全部柔情,讓他從此甘食安枕,日子過得歡暢恰然。
玉嬌龍甩了靈牌,換了衣衫,取鏡理鬓,還複女妝。
她卷起衫袖,将屋裡零散什物略加理檢,又走到床前去疊好被蓋,收拾起那些換下未洗的衣衫。
當她掀折着那些衣被時,一股帶着馬革的汗味,陣陣沁人她的心頭。
這略帶酸澀的氣味,對她是那樣的熟悉,又使她是那樣的動心。
她沉入一片情漪,感到一陣無法自持的神搖。
正在這時,院壩裡響起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玉嬌龍頓感一陣心跳,趕忙放下揉抱在懷的衣衫,隐身窗旁望去,卻是烏都奈提着一桶水正向敝房走去。
他将要生火做飯了。
玉嬌龍雖感有些怅怅,卻也定下心來。
她趁此舉目向院壩四周凝望,貝樹梢嫩葉被已快落士的陽光灑染成一片金黃,整個小院顯得異常甯靜。
玉嬌龍那久已張繃得欲裂的心,這時竟已如小院一般的靜甯。
玉嬌龍正伫立出神,突然院門口映出來一個長長的身影。
那身影雖被落日拉得變了模樣,但玉嬌龍卻一眼就認了出來:羅小虎歸來了。
她趕忙隐身窗後,心裡又是一陣撲騰。
影子爬上牆壁,羅小虎已出現在門前。
玉嬌龍睨眸睇視,見羅小虎青布包頭,蠶眉微鎖,圓圓的大眼裡隐露着一種黯然的神情;颌下密密須茬,掩映着他那張紅潤的嘴唇,更顯出一種特别祖犷的氣概。
他肩披醬色罩衫,内穿白色排扣緊褂,胸前鈕扣敞開,那鼓聳的胸肌,閃着古銅似的光彩。
在玉嬌龍眼裡,他還是那樣的虎虎英姿,還是那樣的堂堂威武。
羅小虎邁到院壩中央,警覺地向四周看了一看,向正在竈旁煮飯的烏都奈問了一句:“飯可已煮熟?”烏都奈也是悶聲回了一句:“快了。
”就不再吭聲了。
羅小虎這才跨上石階,向房裡走來,玉嬌龍忙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