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嬌龍帶着滿腹悲憤,燃着一腔怒火,顧不得骨散般的憊乏,忍着的心似的疼痛,冒着凜冽的風雪縱馬向肅州方向追去。
原野積雪數尺,但見一片茫茫,看不到一點蹄痕車迹,分不清是路是坎。
玉嬌龍一心隻想追回被人換去的兒子,哪裡還顧得眼前的安危,隻朝着西方,一任大黑馬馳去。
那大黑馬卻也神奇,不僅善于探路尋途,毫無失蹄閃跌,而且似還頗解人意,跑得比平時更加輕快平穩。
玉嬌龍緊咬嘴唇,強忍住難熬的摧折,一路隻凝神察看着前面的雪地,尋覓着前車留下的痕迹。
她一路馬不停蹄地向前趕去,計程約已跑出七十來裡,地上卻仍然是一片茫茫,毫未見到絲兒迹印。
玉嬌龍憂心如焚,在馬上也不禁遲疑起來,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否走迷了方向。
她不禁勒馬停蹄舉目四望,見祁連山橫亘眼前,巍巍皚皚,連綿千裡,向西伸去,極目無盡。
自己行進的方向,正在靠近山腳。
她也依稀記得,這正是涼州古道,沿着祁連山腳蜿蜒西去,就是肅州了。
雖路為雪蓋辨識不清,但方向卻是對的。
玉嬌龍又策馬前行,漸漸進入祁連山腳,道路依山靠壁,曲曲彎彎,一旁是削壁千仞,一邊是懸崖萬丈,令人目眩神搖,驚心動魄,玉嬌龍提辔策馬又追了一程,忽然發現雪地上出現兩道淺淺車轍的痕迹。
她心頭掠過一陣驚慰,頓覺精神倍增,也不顧棧道的險峻,忙催動大黑馬加快向前趕去。
愈向前行,雪地上的蹄痕轍迹也愈來愈深。
玉嬌龍知道離方二太太和秦媽所乘的那輛車已經不遠,她一面縱馬如飛,一面在心裡恨恨地說道:“賊婦,看你還能往哪兒跑去!”又轉過一道山彎,來到一處垭口,隻見那兩道深深的車轍痕迹卻徑直向彎道旁的崖沿處伸去。
玉嬌龍的整顆心猛然縮成一團,不禁脫口呼出了聲“天啦!”便忙翻下鞍來,順着轍迹搶步走到崖邊探頭一看,隻見陡峭的懸崖下是一個陡斜的雪坡,雪坡上出現一條巨大的直向谷底伸會的雪槽,對準崖沿的雪坡上還留下一個已經破損的車輪。
這情景已經無容置疑,載着方二太大、秦媽和孩子的那輛車,已從這幾翻下懸崖,又從陡坡上滾到谷底去了!玉嬌龍看到這番情景,隻覺一陣天旋地轉,也差點跌下崖去。
她打從心裡發出一聲悲慘的呻吟,随着便頹然坐到地上去了。
她凄惶四顧,面前惟見千山萬壑,蒼蒼莽莽,渺無人迹。
她呼天不應,求助無援,除了身邊的大黑馬和懷裡的嬰孩,便再也看不到一點生命的痕迹。
玉嬌龍坐了片刻,慢慢定下神來,她想:兒子縱然已被摔死,我也要看一眼自己親生的血肉!于是,她一咬牙又站起身來,從行囊裡取出一匹白绫,将它撕結成繩,一端緊系在大黑馬鞍上,一端懸垂崖下,她便沿着绫繩下到陡坡,然後又順着雪槽直向谷底逡滑下去。
到了谷底,眼前立即出現了一幅令她毛骨悚然的景象:一輛已摔得殘破不全的車身覆陷雪裡,車身邊橫躺着一匹脖析肚裂的青花馬;離青花馬不遠處伏卧一個四肢均已折斷、頭也扭轉過來的漢子,從那漢子的衣着看去,當是車夫無疑。
玉嬌龍雖也曾親手殺死殺傷過一些人,并非一般見血就怕的婦人女子,可當她見了這般狼藉的情景,特别是車夫那身軀伏地,面孔折扭朝天的慘狀,竟使她也感到一陣驚怖和惡心。
她避開已經觸目的人馬屍體,四處搜尋着婦女和孩子的屍身。
她搜來搜去,卻蹤迹全無。
她又用力翻開車身,甚至扒開車身覆蓋處的積雪,還是既不見有女人的屍身,也未見有嬰兒的遺體。
玉嬌龍滿懷驚喜,一腹狐疑,她竟感有如神助一般,渾身充滿力量,忙又艱難地向坡上爬去。
當地握住绫繩攀上懸崖時,已經百感不支,隻拼着最後一點餘力,匍匐到大黑馬身邊,抱住它的前腿便昏迷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玉嬌龍迷蒙中感到腮旁鬓邊傳來陣陣溫暖,又好似有隻巨大而溫潤的手掌在不斷地撫拍着她,她的神志又漸漸清醒過來。
她睜眼一看,卻是大黑馬正回過頭來頻頻用它的鼻和頰在挨擦着她。
風雪已經停了,天空裡滿是星星,白雪映着星光,四周山色比飛雪的白天還更看得清楚。
玉嬌龍緊抱着大黑馬的前腳坐在地上,她已經無力再站立起來。
身上時寒時熱,腹裡饑腸辘辘。
她心頭要不是還系念着她那被換去的兒子,她真想立時閉眼睡去,從此不再睜開醒來。
玉嬌龍正在感到似已無能為力的時候,忽聽身後隐隐傳來清脆的駝鈴聲。
鈴聲越來越近,星光下,兩百來步外已出現了駱駝的身影。
玉嬌龍掙紮着站起身來,緊緊注視着已快走近身來的駝影。
她一面不動聲色地注視着駝背上那人的動靜,一面伸手去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