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準假了?!”他啪地将杯子拿起,又重重地放下。
聲音驚得所有目光朝他集中過來。
“我看第一個該處理的,就是他!”
喬仁山坐立不安,開會之前他給鄭奉時打過電話,鄭奉時慢條斯理地說:“還開什麼會,讓他們直接下決定就好了。
”喬仁山剛說了句處長你不能這樣,鄭奉時就将電話挂了。
喬仁山知道,鄭奉時早已心不在流管處上,免職或是撤職,對他不管一點用。
而且,鄭奉時現在是對流管處厭煩了,膩了,再也沒一點激情了,剛才他站在遠處,看戲一樣看職工圍攻省領導,就是例證。
到底要不要去叫他呢?喬仁山猶豫着。
林雅雯突然站起來:“我去叫他。
”說完,也不管領導們怎麼想,她已憤然走出會場。
林雅雯有林雅雯的想法,這種時候,鄭奉時不該退縮,更不該抱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簡直就是破罐子破摔!林雅雯希望鄭奉時能振作,能本着對流管處全體職工負責的态度,站好最後一班崗,哪怕是頭破血流,哪怕是被就地革職,也比做縮頭烏龜強!
還有,她現在算是理解了鄭奉時的處境,也隐隐懂得了他的苦衷。
這幾天的座談會還有觀摩,對她的内心觸動很大。
官場很多事,她原來看得簡單,也想得簡單,僅僅幾天工夫,她腦子裡那些想法就變了,動搖了。
她也開始彷徨,開始苦悶,但又必須裝出一幅振作樣。
越是這種時候,孤獨感就越強,就越渴望有人跟她站在同一條線上。
祁茂林雖是跟她意見一緻,這些天對她也表現得很友好,很尊重。
但她知道,祁茂林是在講策略,是怕她沖動,盡可能地把矛盾往小裡化解,說穿了,祁茂林是在用另一種方式同化她。
但她能理解,老祁有老祁的難處,畢竟他是縣委書記,又是一位老領導,原則比她強。
但她真不想妥協,不想無原則地讓步。
這個時候,她多麼盼着鄭奉時能站出來,替她,也替流管處這些職工,捍衛些什麼。
他會嗎?
林雅雯懷着難以述說的心情,來到小二樓,鄭奉時似乎料定她要找上門來,門剛一敲響,他便打開了門。
四目相對的一瞬,兩個人臉上同時掠過一層複雜的内容,仿佛,曆經了滄海。
其實這些天,他們單獨見面的機會并不多,就連互相望一眼的機會都少。
林雅雯卻覺,他離她那麼近,從未有過的近。
隻有到了深夜,她獨自冥想的時候,才發現他原本離她很遠,似在千山萬水之外,留給她層層疊疊望不透的霧。
片刻,鄭奉時說了句:“進來吧。
”
林雅雯無言地走進去。
屋子還是那屋子,陳設還是那些陳設,隻不過主人懶得收拾,屋裡罩滿了灰塵。
林雅雯聞到一股淡淡的黴味。
“為什麼不去開會?”坐下後,林雅雯問。
“還有必要開嗎?”鄭奉時在她對面落座,他的聲音聽上去很空茫,無着無落。
“你是處長。
”林雅雯說。
“已經不是了。
”鄭奉時苦笑道。
“幹嘛要灰心?”
“不是灰心。
”
“是啥?”
“啥也不是。
”
“職工們在等着你說話。
”
“我說話還管什麼用?”隔了一會,他又道:“怕是你說話,也不起作用。
”
“不起作用也得說。
”
鄭奉時又笑了一下,道:“我不是你,我現在隻想早點離開這裡。
”
“離開?”林雅雯納悶了,她還不知道鄭奉時有這想法。
“去哪裡?”
“還沒定,先離開再說吧。
”鄭奉時起身,要給林雅雯倒水。
林雅雯止住他:“不必了,我是來叫你參加會議的,你們廳長沖你發火哩。
”
“廳長?你是說曾慶安吧?”鄭奉時再次苦笑,那笑裡,分明有另層意思,見林雅雯詫異,歎息道:“老曾這個人,以前挺正派的,誰知……”
“現在不是你議論别人的時候,你得站出來,為工人們說句話。
”
“說什麼?該說的我早就說了,是他們不聽,他們要對改革抱希望,怪誰?”
屋子裡的空氣忽然變重,改革兩個字,刺痛了林雅雯的心。
做為縣長,她不能對這兩個字抱任何成見,大會小會,她也一直把這兩個字當經來念。
此刻,卻覺這兩個字有些刺耳,有些……
“走吧,不管怎麼,今天這會你得參加。
”林雅雯起身,用很友好的口氣說。
“我不會去,這會跟我沒關系。
”鄭奉時固執地道。
林雅雯忽然就來了氣:“别忘了,工人們對你是抱着希望的,還有陳根發,他是為了流管處受的傷,他拖着一條瘸腿,都能不停地奔走,你呢?!”
鄭奉時垂下了頭。
他的臉變得蒼白。
就在兩個人僵持的空,林雅雯的手機響了,一看是孫濤書記打來的,林雅雯緊忙接通。
孫濤書記讓她馬上去沙灣村,說有人向他反映,沙灣村的村民醞釀着要上訪。
“你告訴他們,我孫濤還沒官僚到那地步,有啥問題,等省領導走後,我到村裡解決!”林雅雯再也顧不上鄭奉時了,合了電話就往外走,臨出門時,目光突然觸到一張照片,鄭奉時一家的合影。
這照片她從沒見過,上次來他家,好像沒發現有全家照。
林雅雯站在照片前,仔細地望了一會,這才确信,飛機上那女人她沒認錯,是謝婉音。